“南喬是從驚羽身上的魘氣,察覺到你母親的事,她還不知道你是誰,也不肯管!所以我才要你親自去求求她!”
秦懷瑜這話,完完全全是在長秦南喬誌氣,滅達寧和他自己的威風。
達寧氣得伸手,用手指連連點了好幾下他。
好你個秦懷瑜,心竅和腦子都被那女人蒙蔽了嗎?
就憑她說幾句話,就要我低聲下氣去求她幫忙?
再怎麼說,我也是藏族的皇子!
不過,達寧心下清楚,秦懷瑜是真心在為他打算。
他和他是真正的垂髻之交!
那年,達寧九歲,秦懷瑜七歲。
他屁股生了瘡,他的臉生了瘡。
他們在藏醫的蒙古包裏,一個臉被草藥糊得隻剩下眼睛,一個拱著綠瑩瑩的光屁股……
也不知是那年的風邪,還是上天在給他們時間。
他和他的瘡,都反反複複的,好了又起。
一年多,他和他成了能對著數眼睫毛的兄弟。
直到去接達寧的人,都匍匐在地,秦懷瑜才知道,自己這個‘兄弟,’是不能親近的人。
這麼多年來,他和他為了避嫌,連麵都不見。
甚至為了打消契苾家族的懷疑,秦懷瑜還聽從父親的安排,和跟契苾家的小兒子成了好兄弟。
然而,現在他落魄了,失勢了,他卻不再避嫌,還張揚騎馬過了鐵橋。
這,是在表明他和達寧的關係,也是在給秦湛出難題。
當年的群芳樓之役,秦湛在契苾家族和鬆讚家族之間,選擇了契苾家族。
那樣的梁子,是解不開的。
秦懷瑜此舉,等同於向外界證實了近來沸沸揚揚的傳聞:他已經因為秦南喬,被趕出秦府了!
因此,達寧實在是沒忍心把話說得太直接,於是,他換了一種方式。
“能讓我家老幺這般信任的人物,我確實也想會會。”
秦懷瑜皺眉,很不滿意他笑眯眯的譏諷語氣,鄭重糾正。
“達寧!南喬僅憑驚羽身上的氣息,就看出你母親死不瞑目,這才是你必須去見她的原因!”
靜默。
有些曾經痛徹心扉的隱秘,就這麼無驚無險地被揭開。
許久。
達寧長長呼出一口悶氣,無奈地看著秦懷瑜,輕輕出了聲。
“老幺!你知道我母後是什麼身份的,對嗎?”
這問題,問得十分慎重。
達寧的母親是朗日讚普的正妻,還是天朝和親公主。
若是她的死因出了問題,不僅支持達寧的藏人家族不肯善罷甘休,還可能驚動天朝,危及到整個吐蕃的安危。
所以說,這事兒絕非小事。
“嗯!”
秦懷瑜也回答得非常嚴肅,“知道!正因為如此,達寧你才絕對不能輸!”
曆史以來,沒有坐上讚普位置的嫡長子,下場必慘烈!
似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達寧眼裏翻騰起了比日景煙花還要多彩的煙雲,極致絢爛之後,又極致蕭瑟寂冷。
“老幺!你知道你剛才…在說什麼嗎?”
秦懷瑜感慨看著達寧,緩緩地肅然地說道。
“我曾與你一樣,以為藏拙放浪便可安寧度日,但是,達寧!我們選擇不了出身,對不對?”
白玉盅在達寧手裏,被慢慢磨成了粉,清俊眉眼上勾起一抹斯文卻讓人發寒的微笑。
“契苾德惠對你做了什麼?”
秦懷瑜拿起手邊的手帕,伸過手去,牽起達寧的手,一點一點認認真真地給他擦拭掌心裏指縫間的玉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