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龍抬眸,不自覺學了他的眼神,平靜得可怕的那種。
望著宋止航。
“你在做什麼?”
她的聲音也是冷冷的。
宋止航與她對視,暗黑眸色微光晃動,幾秒後,他攤牌了。
“在拍戲。”
他愧疚垂下眼瞼,睫毛輕顫。
如果不看他的雙瞳,他的眼睛真是好看,毛茸茸的睫毛一點攻擊性都沒有。
顧一龍心裏動了動。
“演誰?演給誰看?”
他不知不覺摸索過來握著她的手,手心有些涼,不像他。
頓了頓,他說:
“演我爸的兒子。”
宋止航的聲音不急不慢,字字說得淡若浮雲,但不知怎的,聽到顧一龍耳朵裏,就是一怔。
她不是沒聽懂,是這句話的意思太晦澀,或者說,太涉及內心區域。
顧一龍是學心理的,她能聽明白來訪病人暴露出來的所有的秘密和需求。
這一次,顧一龍似乎終於感到,麵前的男人有了一點點可讀性。
她不再追問,隻是看著他。
在這個房間高級曖昧的光線裏,在壁爐火焰跳動的光影裏,他的輪廓完美又矛盾,分外俊美。
他被她看得有點心慌,便下意識地去吻她。
他大概就是這樣,隨時隨地需要抓住掌控權,不然就會不安。
不安就會,胡來。
顧一龍退縮了一下,而他嘴唇貼上來時,竟然有點微微顫抖。與之前的炙熱相比,她好像覺得這次的他更真實。
莫明地,她不再後退,甚至漸漸開始回應,輕輕闔上了眼。
周圍一片寂靜,隻有大廳的音樂在激蕩,卻像是異時空距離,這裏一切相對靜止了。
坐在角落裏的靳震安,冷眼看著宋止航這一場戲,和觀眾們此刻的震驚反應。
克製力再是好,再是年紀大幾歲,也扛不住額上爆了幾條經。
他這個兄弟,現在這個逼狀況,這個破圈子,就是很煩。
但他能說什麼呢。
愛情?!他不相信。
離經叛道?他曾經也試過,有什麼意義呢。
他不會去評判,最心有戚戚的兄弟幼稚,莽撞,況且說了,這時候人家也聽不進去。
他能做的,隻能是給門口的保鏢吩咐活了。
靳震安呷了口威士忌,對著藍牙那邊的人說:
“去路口,看到潘家的車,或是潘銘銘趕緊通報。”
門外的黑西大俠們表示遵命,會恪守職責,罩子調亮點。
可是,他的電話打完還沒到半分鍾,套房包廂的第一道門,就被一腳踢開了。
是那種十厘米的極細高跟鞋踢開的,錚亮烤漆實木上立時一道裂痕,碎末橫飛。
這第二道門,倒是用手推開的。
但是推開的力道大到,兩扇門都哐鐺一聲180度拍在牆壁上。
房間裏的所有人,瞬時像藏身防空洞的避難者那種慫樣,轉頭看向進來的人。
盡管他們心裏都猜得到,敢這樣進來的除了那一位,天下怕沒有別人了。
而且,不是他們召喚來的嘛?這不好戲開場了。
唯有壁爐旁的兩人,仍在火光跳動中纏綿,如在無人之境。
其實顧一龍早已聽到巨響,試圖掙脫宋止航,和他分開。但宋止航剛剛卻一把摟過她的肩膀,吻得更瘋狂更徹底,舌頭席卷她的同時,牙還輕咬著她的唇,不讓她分離半分。
他是個瘋子!
他這個瘋批!
可是,顧一龍心裏竟然起了漣漪。
從她認識他,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沒有把握,沒有籌碼,需要靠演戲來博取自主權的時刻。
J城那個,穿通勤西服,會擠地鐵,會排隊買咖啡,會把【倒向隨機微分】說成段子,會訂打折小時房的宋止航,是篤定的,穩定完整的,是不需要拿什麼押注的。
不過,人生有一些時刻,的確很脆弱,的確很卑微,是孤勇的自己,用孤注一擲和釜底抽薪換回來的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