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止航在一旁毫不客氣：“現在就可以點，他是屬田螺的，做不出來也能變。”
柴叔瞪他一眼，笑吟吟出去了，剛剛的服務生繼續站在門口。
房間裏一沒了咳嗽和說話聲，空氣都靜置下來。
顧一龍猛然發覺宋止航的臉好像也瞬間降了溫。
看到他麵前的瓷碗還是空的，顧一龍趕緊取過來盛了一碗湯，端過去。
“謝謝你喂我，我不是很會喂。”她將羹匙小心翼翼遞到他手上。
宋止航抬眼望著她，眸中寂靜，沒了剛剛的溫柔光芒，反而相當嚴肅。
顧一龍怔了怔，難道是……
“要不我也……喂你？！”
她期期艾艾問。
宋止航不作聲，那雙瞳一眨不眨，隻有倒映的流光微動，一直能望進她心裏去似的。
她不自覺，又咳了一聲。
“你為什麼會咳嗽？”
這是什麼問題？
“我剛剛問你，有沒有想過，和我結婚？”
顧一龍一聽，手不自覺又扶上胸口，她又開始咳了。
顧一龍小時候吃魚，被刺卡在嗓子眼兒裏，家裏人用了各種辦法都取不出來，隻好送醫院。醫生也沒好辦法，說要做手術，顧爸卻堅決不同意，硬是動用了半城的人力，從老城接了個老中醫過來。
那老先生有絕技，用極細的一隻古董鑷子，幫她把刺取了出來。
從此以後，她再不碰魚。
而那種如哽在咽的痛，她從此銘記於心。
且記得深刻，每每她受驚，恐懼或難以應對時，就會劇烈咳嗽。
大概很多人，都這樣，嚇著就容易咳嗽。
但是，宋止航幼時，是真有過與她差不多的經曆。
而那時，他隻有媽，沒有爸，年輕母親夜裏沒人幫襯，他年紀又很小，隻有四歲。看到他已經開始發燒，急得手忙腳亂隻得送到醫院，醫生怕他突發窒息，直接手術，便是切開了他的喉嚨……
怪不得，顧一龍每次看他的喉結，都覺得上麵有一條若隱若現的線，原來，那是一道傷疤。
在他幾近完美的身體上，那是一個缺口。
那一根魚刺，差點要了他的命，也因果有償，給了他自幼冷冽無情的理智。
危難時，幼小的宋止航已知，他沒有那個別人有的，能遮風擋雨，奔忙守護自己的父親。
關於痛的記憶，他比她更刻骨。
所以，此時他會測試顧一龍的咳嗽，因他很明白這是應急反應。
這次他倒冷靜，一把將她拉進自己懷裏，坐在他腿上，將麵前的湯緩緩靠近她嘴邊，讓她喝下，另一隻手輕拍她的背。
他很穩，總是很穩，讓她也穩定下來，慢慢不再咳。
顧一龍抬眼去望他，卻發現他已不在看自己，而是看著別處。
她尋他目光而去，正好見窗外那一雙白鷺，已蘇醒，劃過水麵，振翅飛起。
少頃，它們落在對麵的房脊上，兩團白煙錯落在墨蔭樹影中，很美。
他收回目光時，淡淡的沒有表情，問她：
“和我結婚，有什麼不好？”
那雙深眸如夜，端詳著她，卻不知怎的，透著股涼涼的疏離。
她一與他那眸色相觸，就心中空茫一片，如有風過，聽得見風聲烈烈，卻不知身在何處。
她知道他大概喜歡自己，但這點大概，抵不過那片虛空。
坐在他身上，聽見他聲音，是叫她安心，但這點安心抵不過生存的波折迂回。
她瞬間低下了頭。
心裏的忐忑不安還是壓不住。
為何忐忑，其實她很清楚，但那件事如果在這個當口告訴他，情況隻會更迷惑失控，不會更清晰。
她還不想說，在她想清楚他們之間到底什麼關係之前。
這時宋止航的手指輕柔霸道地抬起了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四目相對。
他這一刻的眼神，顧一龍覺得就是一別經年，鬥轉星移漫長歲月之後，她也會記得。
他甚至沒有問，你喜歡我嗎？
她望著他啟唇，心裏隱隱的預感即刻應驗了。
“你始終，就沒對我走過心。”
他瞳孔中的光在她眉眼間冷卻凝結，然後別開臉去，淡淡一抹冷笑。
他自喃“P友，是吧？”
語氣卻平靜得可怕，不似他平時的淡漠沉靜，穩若磐石。
那是種極遠極陌生的聲音。
然後，她聽到他用這聲音說：
“既沒有感情，那就談錢吧。我們公事公辦？你不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