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錢?”
顧一龍狐疑地看著那雙漆黑的瞳。
宋止航眸色深沉,仿佛一種賭博,豪擲千金前的靜謐無聲,一局生死前的至暗停擺。
然後,他說得很慢:
“如果你和我結婚,我給你5000萬。當然,我不是買妻,三年後,若你還是當我P友,我們離婚,我再給你5000萬,互不糾纏。”
顧一龍聽清了,卻又像完全沒聽清,隻是忽然覺得身下的那雙長腿如有芒刺。
她不作聲,從他腿上下來,慢慢坐回自己的座位。
兩人現在隔著一張斑駁古舊的圓桌,好像某種詭異遊戲的開局。
“你不願意?”
宋止航見她默不作聲,沒壓住心中那點微茫期許,竟問道。
顧一龍望向他,水光清冷的眼波,仿佛結冰的湖麵,已隔著穿不透的冰層,沒有起伏變化。
宋止航又等了幾秒,真的急了,但還是極力維持他的摩羯淡定:
“我在和你求婚。”他說。
“用錢。”
顧一龍終於開口。
語氣平淡得厲害。
他聞言停頓幾秒,眼中的微光投射在她眼底:
“那我,還可以用什麼?”
是啊,那還可以用什麼呢?感情?
那就可笑了,三個月的肌膚癡纏而已,說是p友更確切幾分。
顧一龍不答,移開了視線。
她是從那個世界跌下來,狠狠摔在地上過的。
她知道拔地三尺的距離,都會摔得痛徹百骸。
那本是個一切明碼實價,不然就要摧眉折腰,爾虞我詐的世界。
如果要苟,她也要站直了腰板才能苟。
如果是用同情和利用,那還不如用錢。
“你為什麼一定要和我談婚論嫁?”
顧一龍望著窗外那對白鷺比翼起落在山石碧水間,問得聲色未動。
“因為你合適。”
宋止航清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合適。
摩羯的完美回答。
他不算騙她。潘銘銘不合適,因為那非他本人的選擇;其他女人不合適,因為他沒看上;她合適,因為她沒有巨大的家族後盾,他可以用5000萬或一個億駕馭她。
她也從師姐那裏聽說了,以施南征的身份運籌帷幄,那他現在需要一個妻子,或者說,一個孩子。
顧一龍不知不覺伸手摸自己的喉嚨,覺得幹啞,說不出話。
她想起宋止航喉結上的那道細細疤痕,抬眼看過去。
宋止航似能接收她眼裏的所有信息,他也用拇指拂過喉嚨,按了按那個傷痕:
“我也被魚刺卡住過,醫生切開了才拿出來。”
他說完,一雙黑眸定在她臉上,在她神色間搜尋剛才浮現過的那一霎沉迷依戀。
他就那麼渴望從她口中聽到答案?
其實,顧一龍剛才坐在他腿上,喝著他喂進嘴裏的湯,有一刻有種衝動,差點去摟著他的脖子問他:“小宋止航長什麼樣子,在沒長高之前?”
現在,她卻與他四目相對,冷靜異常地回答了他的提議:
“你也很合適,好,一個億,我不虧,三年,我同意。”
宋止航本來就墨色很濃的眼,隱沒進了睫毛的陰影裏。
那雙好看的眼睛,從此如無星之夜,無月之淵。連他臉上迎著光時,那層天生清貴的銀輝也黯了下來。
他的傲慢,冷靜,自持和穩定,在這幾秒瓦解幹淨。
他唇邊那抹笑意沒有再浮現,嘴角抽了一下,擠出一個字:
“deal。”
顧一龍望著他,緩緩擠出個笑意,心裏的某處卻結了殼,被什麼戳人的羽翼包裹起來。
其實,顧一龍心裏怎會不知,他怎麼會接受她忤逆他,背棄他,同他做交易。他想要的,是她的屈從,或者說,她的愛。
可是,愛是什麼呢?
她不懂,也不信。他就懂麼?他就信麼?
這時,房間的門輕敲兩聲,服務生將兩隻青花白瓷碗端上桌,裏麵各躺著一隻青蟹,去了殼,中間堆著黃澄澄的禿黃油蟹醬。
一股鮮香立刻彌漫整個屋子。
然後柴叔跟著走了進來,他總是笑盈盈的,目光淡薄,聲音和緩,讓顧一龍莫名覺得很親切。
“這是禿黃油燉蟹,很費些功夫呢,你們快嚐嚐。”
見兩人怔在那裏不動,柴叔接著說:
“要趁熱吃,江蟹這季節可不好弄到呢。是聽止航說,要帶女朋友來,我特意托人抓的。”
桌邊的兩個人才回過神來,服務生已經分好餐具,蟹八件擺放在他們手邊。
宋止航先開口:“謝謝柴叔,告訴你也高興一下,這不是女朋友了。”
他低下頭,熟練的拿起工具,極優雅地拆起那隻蟹。
“我帶她過來,是要求婚。剛剛她答應了,她已是我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