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從網上訂的涼茶”,一捆包的很嚴的紙包被塞到我懷裏,“每包加入500ml冷水泡6小時,砂鍋裏文火煎2小時,趁熱喝。每次喝20ml,喝前別忘了加熱。記得睡前喝一包,別忘了!”。
腦袋上懸著一滴碩大的汗滴,我訥訥的嘀咕著:“這是涼茶麼……”。
狠狠瞪了我一眼,徐姐憤憤的灌了一口紅茶後,清了清幹啞的喉嚨,最後在我被震傻了的目光中惡狠狠的憋出來一句“吃你的麵吧!”,說罷便低下頭來頗有興致的細細品嚐起碗中的米線,不再我的不愛惜自己進行新一輪的“教導”。
默默的挑起筷子上沾著紅油的麵,我心不在焉的將一根根剛出鍋的滾燙湯麵送入口中,完全忽視掉了美味對味蕾的強烈衝擊和自己被燙出水泡的口腔黏膜,深夜裏將近打烊的店鋪中隻剩下我們的呼吸聲和吃麵聲。
一陣沉默後,我頹然歎了口氣,輕輕將筷子擱在青瓷大碗的碗邊兒上,瓷器撞擊的微小鳴音突兀的打破了夜的寂靜,擾亂了我們間看似平靜的氣氛。
徐姐微微抬了下頭,吃麵的動作沒有因為我的異常而停下來,一雙掩蓋在長長睫毛下漆黑瞳孔中探不出任何情緒。
我不知道該怎麼表述自己的困境,畢竟那些古怪的經曆是常人所無法想象和理解的,就算我告訴了她,她也不會相信的。半晌後,我歎息般自嘲著,也不知道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也許,我真的撞鬼了……”。
“叮!”的一聲,徐姐的筷子重重的砸落在瓷碗的邊緣,瓷器的撞擊聲詭異的在寂靜的餐館中不斷回蕩著。
“我吃飽了。”她突然站起,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飯館,不知所措的我愣了一下,抓起外套和錢包緊緊跟著反常的她向外跑去。
“……你…….怎麼了?”我有些膽怯的在她的身後,一邊小跑一邊扣著外套的扣子。
她回過頭,漆黑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情緒情緒,最後在我關切的目光中,僵硬的扯出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容,像以往一樣毫不客氣的揉著我的腦袋說道:“你能撞什麼鬼啊!別胡思亂想了!回去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了……”,說完便轉過頭繼續走去,留下我一個人呆立在原地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
望著她路燈下被越拉越長的影子,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追上去。記憶裏的她,總是在外人麵前擺著冷漠的表情,像一座冰山一樣酷酷的不帶一絲情緒,空洞而深邃的目光毫無煙塵的透過麵前的人們望向遠方,她就像被隔離在冰牆中的人一樣讓人不可親近,被大家私下成為“沒有感情的瓷娃娃”。
但與她相識甚久的我卻總是從她的身上感覺到她不同於大家所認知的一麵,我私下來覺得她是一個爽利、潑辣、毒舌的“老”女人(誰讓她明明與我同歲卻逼我叫姐),她從不像對待其他人一樣排斥我,在我們身邊沒有其他人的時候,她就會在我的麵前徹底顛覆她冰山美人的形象,像個老媽子一樣不客氣的訓斥著我的缺點、絮叨著我早該注意的健康。
遠去的她似乎察覺了我的目光,回過頭向我揮揮手,路燈下她美麗的麵容如同精致的瓷娃娃般流淌著璀璨的光華,我的心裏莫名其妙的出現一絲悵然和不舍——就像我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一樣。
她露出一個恬靜的笑容,嘴巴一張一合的說著什麼,可是我卻聽不清楚。
多年後,當我知道了她當時微笑著對我說的是什麼時,我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她說:放心吧,我絕不會讓你出事的……
用著從未有過的溫柔在寒冷的夜晚中輕聲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