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淩霄略微彎下腰,湊近她,低聲道:“沒錯,你的生父就是龍虎大將軍,甄自桅。”
甄自桅,大祁自創國以來的第一軍神,讓突厥人聞風喪膽的最強武將。
為了籠絡這位名望頗深、握有重權的將領,天子將皇後的親妹妹冊封嘉怡公主,嫁給了他。可惜,婚後不到三年,甄自桅殉國,嘉怡公主也在戰亂中不知所終……
“這、不、可、能!”甄玉的指甲深深挖進地磚,她覺得這太荒謬了!
所以她處心積慮殺害的皇後,是她的親姨媽!
被她害得滿門抄斬的太傅一家,是她的親外公!
還有……
“被你親手逼到自戕而死的太子,正是你唯一的表哥,你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個親人——阿玉!阿玉!你怎麼從來沒想過,為什麼你和太子的五官,竟那麼相似!”
岑淩霄此刻的縱聲狂笑,既瘋癲放蕩,又莫名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憐憫,他笑了好半天,這才按了按胸口。
“說真的,我舍不得殺你。”他彎下腰,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甄玉的臉頰,像在撫摸一塊稀世難得的瓷,“我喜歡你,阿玉,這世上再沒有一個女人,像你一樣讓我動心,我已經決定立你為後,未來朕這一生,隻要活著一天,這大祁的後位,就將永遠為你虛懸。可是現在,你非死不可。”
她當然非死不可,甄玉茫茫然地想,一旦她的身世曝光,那些原本就不死心的太子黨,就會迅速糾集在一起,形成反叛的力量。
斬草必須除根,這是岑淩霄做人的原則。
哪怕他再怎麼愛她,愛得昏天黑地入髓刻骨,愛得從此不再親近任何一個女人……他也還是要殺了她。
內監並未端來第二碗斷腸散。
因為沒必要了。
甄玉猛然抽出隨身攜帶的短劍,一刀刺入自己的胸口——多麼諷刺,這綴滿寶石的短劍正是岑淩霄贈她的。
殺害了這麼多親人的她,也實在沒臉再活在這世上了。
劇痛之中,甄玉清楚地看見,明亮的燈光下,新皇微笑著的臉上,那道清晰無比的淚痕……
然而明明是自殺身亡的自己,眨眼間,卻回到了這陰暗濕臭的舊磨坊裏,回到了十五年前。
她重生了,重生在一個極為恰巧的當口。
一切壞事情,都還沒有發生,她還有得選,她還能為前世自己所受的冤屈,找三皇子報仇!
正沉溺於回憶,突然,破舊的柴門被人從外麵用力一撞!
“小玉兒,小美人兒,你躲到哪裏去啦?
猛然聽見這個久違多年,卻終生難忘的粗嘎嗓音,甄玉不禁一哆嗦,生理性的惡心,從她的心底噴湧出來!
是張富戶的那個兒子張大賴!
是了,就是十五年前的今天,她被養父母嫁給了這個張大賴,新婚當晚,她無法忍受這種強加於頭的命運,還沒等新郎從酒席上回到新房,她就悄悄逃出張家,一路逃到了村東的舊磨坊……
前世,她剛逃出來沒多久,就被張大賴察覺,一路追趕,堵在了舊磨坊裏。
就在這座堆滿了濕臭稻草的舊磨坊,張大賴憑借一身蠻力,以近乎強暴的方式,和甄玉同了房。
甄玉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