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喬來得越來越頻繁,有時候是兩三天,有時候是一個星期。每次來都按照慣例,先去班上上課、給小朋友們分零食,然後去找陳也。
陳也隻有少數的幾次是在班上的,不過他的座位在最後一排的牆角,也沒有同桌,與江湛喬相隔一個對角線的距離。江湛喬隻好跨過整個班,從第一排噔噔跑到最後一排去找陳也,和陳也說話,給陳也他單獨準備的零食。
陳也總是懶洋洋的樣子,一手托著下巴,抬著眼皮看坐在他前麵不停說話的江湛喬。
江湛喬真的很愛說話、很愛笑,陳也不明白為什麼江湛喬笑起來臉上會有兩個小坑,他喜歡盯著那兩個小坑看。
說話的內容永遠圍繞江湛喬的生活,江湛喬會給陳也講他昨天吃了什麼、看了什麼動畫片、背了幾個單詞、有幾道不會寫的數學題、在院子裏發現了幾隻慢吞吞爬著的蝸牛、在冒著哈氣的玻璃窗上寫了“陳也哥哥”—但是下一秒就被劉姨擦掉了、樹上唱歌的小鳥不見了—是早上沒有起床還是去南方了呢?
一些瑣碎又無聊的小事。
陳也一般隻會單調地“嗯”幾聲,不會給江湛喬什麼回答。江湛喬的世界對他來說太過稀奇,他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而他的世界血腥暴力又無趣,沒有什麼可以給江湛喬講的。
不過江湛喬知道陳也有認真聽,因為陳也總是認真地盯著他看。但他不知道的是,陳也從他一來就盯著他看了。
看到江湛喬被一群小孩圍著,笑得很開心的樣子,陳也會錯開目光,故意強製自己不去看。
直到江湛喬過來找他。
如果陳也沒有在班上,江湛喬會和老師說一聲,再去外麵找陳也。江湛喬像是裝了“陳也探尋器”一樣,總是能很快找到陳也的位置,找到後江湛喬會奔向陳也,在陳也麵前立定站好,笑著對陳也揮揮手:“哥哥原來你在這裏。”
每當這個時候,陳也總覺得江湛喬在發光。
在後院葉子快落光的梧桐樹下,江湛喬送給了陳也他撿到的最大、最好看的那片葉子,陳也送給了江湛喬六根棒棒糖。
那是陳也後來翻牆去外麵買的,他隻有六塊錢了,買不起那個漂亮精美的禮盒糖果,隻能買六根棒棒糖。
江湛喬接過棒棒糖都呆住了,眼睛一眨不眨,不敢相信地問:“這是哥哥給我的嗎?”
陳也被江湛喬的傻樣逗得有點想笑,不過他並沒有笑。笑對他來說是一種陌生的表情,他覺得他笑起來會很難看。
江湛喬眼睛笑得彎彎的,捧著棒棒糖看了又看,滿是亮晶晶的光,軟乎乎地說:“謝謝哥哥!我好喜歡,哥哥你太好了!”並在心裏想,下次他要給哥哥帶更多好吃的,哥哥送他的糖他要好好地留起來,想哥哥的時候再吃。
值得這麼開心嗎?陳也不知道。江湛喬給他的零食包裝上都是陳也看都看不懂的外文,幾根不值錢的廉價棒棒糖就能讓江湛喬笑成這樣?
江湛喬真的很容易開心。
也有不開心的時候。
看到陳也又受傷了,江湛喬就會耷拉著眼皮,嘴角向下撇,看起來比他自己受傷還要委屈難過。他真的很怕哥哥受傷,在他的世界裏,受傷是一件遙遠卻又非常嚴重的事情,他的爸爸媽媽就是因為傷得太重才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