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曾經最寵愛的女兒,安帝臉上笑容消散,臉上的褶皺耷拉下來,生了幾分老態,良久之後,他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緩緩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從前知道朕病了,那臭丫頭總是無視朕身為天子的威嚴,揪著朕的衣領給朕灌藥。”

如今,耳旁眾人如出一轍的關心,聽得他心煩。

蕭晏瞥了眼不遠處的兩盆蘭花,緊跟著落下一子,心道:還不是你不好好喝藥所致。

“殿下那是關心陛下。”

這話取悅了安帝:“你說的倒是,定安最是關心朕了。”

“隻可惜,物是人非啊。”安帝眼底有了淚花,悔恨不已,定安本就不是尋常女子,他為何執著於為她尋一安定的避風港,\\\"是朕,是朕害了她。\\\"

午夜夢回,他時常想起定安定親前那日,定安剛從演武場出來,一身鮮紅的勁裝尚未換下,手裏提著長槍直接衝到文德殿,嚇跪了一地宮人,就連他一大跳。

她卻隻是道:“女兒不想嫁人,但若能使父皇安心,那我嫁便是。”

於是她脫下戰袍換上喜服,按照他的安排嫁人,卻落得那樣的下場。

日日的悔恨痛惜讓他夜不能寐,短短兩月便似蒼老了十歲不止。

蕭晏想到那位行事張狂卻並不霸道,朝堂戰場遊刃有餘的長公主殿下,神情有片刻的怔忪。

恍惚間想起了那年定安長公主領著大軍凱旋,百姓夾道歡迎,歡呼聲震天響,他坐在茶樓之上,漫不經心偏頭,便見到少女騎在高頭大馬上意氣風發,大方揮手回應百姓的一幕,皎月似的臉上笑容張揚奪目,落在她身上的陽光似乎都溫柔了些許。

那是一個真正走進了百姓心裏,把蒼生放在心上的人。

這樣一個人,不該有此結局才對。

蕭晏回神:“此事尚未查清,若殿下真是為奸人所害,陛下身為真龍天子,不該因他人怪罪己身,倒是那奸人,那怕是受淩遲之刑也不為過。”

安帝點頭,轉而道:“淮之對近日的流言有何看法?”

這事出現得突兀,短短時間內便鬧得滿城皆知,顯然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這一點顯然安帝也知道。

蕭晏垂眸,斂袖淡然落子:“微臣薄見,隻知空穴不來風。”

若是真的,此事直指其他皇子,安帝仁德,諸子相爭不是他想看到卻又避不開的場麵。

但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以安帝對定安長公主的寵愛程度,以及定安長公主在百姓心中的威望,此事勢必不能大事化小,無論怎樣都要查上一查拿出個結果才行。

果然,安帝舉著棋子默了片刻,看向蕭晏:\\\"朝堂盤根錯節,此案朕想交與你察探,命大理寺與刑部在旁輔助,淮之可允?\\\"

諸位皇子羽翼漸豐,大理寺和刑部難保沒有伸手進去,而蕭晏膽識過人,多謀善斷,更重要的是他孤身一人,從不結黨營私,定北王府蕭家滿門忠烈,必不會有居心叵測的子孫,此事交給他是最好的選擇。

這個結果在蕭晏的意料之中,驚訝地看了會兒安帝,思索了片刻便應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