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借宿(上)(1 / 1)

話雖如此,虞嬌棠卻感到溫庭玉的身體微微緊繃著,她伸出手握住他寬大衣袖下微涼的手掌,與他十指相扣,感受著他的體溫。

“溫大人還記得嗎?”她仰起頭,收斂起不經意流露出的悲傷情緒,一雙眼睛燦若繁星:“之前在阮府,你用指尖蘸著茶水在桌上寫字的時候,我就發現你的手生的十分漂亮,當時便想著,若是能牽上一牽,也算是此生無憾了。”

她抓著他的手愉快的晃了晃,微笑道:“從今往後,我不僅要日日牽,時時牽,用膳時牽,就寢時也要牽著。”

他垂眸將她擁入懷中,輕柔的撫摸著她的鬢發,“你若喜歡,怎樣都好。”

兩人相擁在在仲春時節的明澈天空下,他的一襲襴衫純白如雪,束著一頭烏發的白色發帶隨風飄動,他回握住她的柔荑,稍稍用力的捏了捏。

兩人對視一眼,又各自紅著耳垂錯開眼神,唯有兩隻手自始至終的牽在一起。

兩人走了半晌,終於到柳西望的府邸,相較張員外府邸的富麗堂皇,柳府簡樸的有些過分,建成應是有些年頭了,外牆存在著被雨水衝刷過的痕跡。

溫庭玉正欲上前敲門,就見門從裏麵打開了,幾個小廝和婢女圍著一位身穿深藍色華裾的中年女子,她的懷中抱著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嬰兒,她滿眼慈愛的點了點嬰兒的粉嫩的下唇,小嬰兒咯咯的笑了起來,順帶吐了一個奶泡,逗的一群人放聲大笑。

不過須臾,門內又匆匆忙忙的追出來一對年輕男女,女子生的白皙清秀,隻是身材略顯豐腴,應當是生產不久,男子雙手抱著件披帛,大聲抱怨道:“母親,您風寒才痊愈不久,大夫說了要靜養,您怎麼還帶著祥哥兒出門?”

女子取過披帛,披在中年女子身上,附和道:“是啊,母親,祈福之事又不急在一時,若是您累倒了,我們罪過可就大了……”

就在中年婦女遲疑的片刻,兩人一左一右架著她往門裏推,她滿臉無奈的笑著,一家人其樂融融,共享天倫。

溫庭玉開口:“柳嬸母,請留步。”

柳夫人回過頭,隻是稍稍打量了他一眼,便猜到了他的身份,她將懷中的繈褓遞給兒媳,低聲道:“你們先進去,我與小侄敘敘舊。”

他們雖有疑惑,但還是聽話的走了進去,並關上了大門。

溫庭玉麵色如常,雙手並攏,彎腰向柳夫人行了一禮。

柳夫人的眼神像是結了一層霜,全然不複方才對著家人時的和藹可親,“溫廠督快些起來,您是朝廷命官,這般大禮,妾身可受不起。”

被如此譏諷,溫庭玉並未感到難堪,“柳嬸母,我與夫人丟了盤纏,實在無處可去,可否府上借宿幾日。”

柳夫人冷聲冷氣道:“丟了盤纏,我可以借你銀錢,借宿之事,絕無可能。”

“為何?”

柳夫人沒想到她的態度如此堅決,他竟如此鍥而不舍,多年的鬱結湧上心頭,“你們溫家害的我們老爺還不夠慘嗎?”

溫庭玉攥緊了袍袖下的手,臉上的血色褪了幹淨。

柳夫人不依不饒,“你知道我們這種地方出一個狀元有多不容易嗎?那可是配載入縣誌的光耀之事,我們老爺十年寒窗,數千個日日夜夜苦讀,曆經了多少苦楚隻有自己知曉,他通過院試,鄉試,會試,殿試的層層篩選,好不容易中舉,卻被你們溫家連累導致貶官,仕途盡毀。家公知道後,急火攻心,不足月餘便撒手人寰。我們一家人不知受了多少白眼,他鬱鬱不得誌,借酒消愁的時候,你卻官運亨通,嬌妻在側,還問我為何?當真可笑!”

虞嬌棠拉了拉他的袖口,小聲道:“算了,溫大人,我們回去吧。”

溫庭玉開口,聲音發顫,“柳嬸母,對不住,我代溫家,向你們道歉。”

他望著眼眶泛紅的柳夫人,苦澀瞬間湧了上來,刺激的他喉頭微哽,“可是,我們溫家不會有通敵叛國之人,更不會有禍亂朝綱之輩。有朝一日,我會向天下人證明,溫家依舊是那個滿門忠烈的溫家,自始至終,從未改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