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蕭何平日裏對溫庭玉動輒打罵,但溫庭玉向來自持清高,甚少見他流露出如此悲慟的表情。
看著那雙被淚水盈滿的眸子,蕭何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惡。
他扯起桌案上墊著的一段玉紗,隨手朝跪在地上的溫庭玉扔了過去。質地輕薄柔軟的紗料翩然落下,宛若蓋住一件讓人生厭的物件般,罩上溫庭玉的頭臉。
溫庭玉口鼻處流出的鮮血瞬間將玉紗浸潤出一團殷紅,他身不能動,口不能言,自始至終保持著方便受刑的仰頭跪姿。
雖被雲紗蓋著臉,但在薄如蟬翼的紗料外,依然能看清他麵容的大致輪廓。
暮色四合,雲紗半遮半掩,模糊了他的容貌,那張臉本就生的出色,襟韻灑落如晴雪,秋月塵埃不可犯。
蕭何幾近失神的盯著他,目光有些怔忡。
他緩緩抬起手,似乎想要揭開那層遮擋住溫庭玉麵目的玉紗一探究竟,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及到玉紗的時候,卻又猛地縮了回來。
他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後退一步與溫庭玉拉開距離,語氣和緩了些許,不似方才咄咄逼人。
“滿朝文武誰不知你與顧楓州結怨已久,他若死了,你溫庭玉如何能逃的了幹係?”
“殘害朝廷命官,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他深深的看了溫庭玉一眼,“朕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一推開瓊花苑大門,就見那個名叫吉祥的小奴才畏畏縮縮的跪在地上,略顯圓潤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小聲道:“恭送陛下……”
蕭何斜睨他一眼,心想:這天下哪有奴才吃得膀大腰圓,而主子卻餓得瘦骨伶仃的道理?也不知溫庭玉是怎麼調教下人的,他忍不住在心底罵了一句廢物。
“吉祥……你這名字好生俗氣。”蕭何眼中難掩嘲諷,“你家主子好為人師,讓他給你重新起一個吧。”
吉祥不敢應聲,隻是目光緊盯著皇帝離去的方向,直到那抹玄色徹底消失不見後,他才手腳並用地朝著瓊花苑內爬去,邊爬邊哭著喊道:“溫大人!溫大人您還好嗎?”
此時的溫庭玉已經完全栽倒在地,整個人跌落在石階之下。
他的頭臉都被雲紗覆蓋住,而雲紗早已被鮮血染紅,濕漉漉的黏在他的口鼻處,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吉祥忙將他臉上的雲紗扯下來,隨手扔到一邊,這時,溫庭玉才終於能喘口氣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全身麻痹的感覺漸漸消退,他費力的調動舌尖,血水又湧了出來,“你……都聽……到了?”
吉祥緩慢的點了點頭,他跪在院外,雖有一門之隔,但竹板落在皮肉上的響聲依然清晰入耳,聽得他膽戰心驚。
他用袖口隨意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溫大人,奴才這就扶您回房休息。”
將溫庭玉扶到床上後,吉祥替他掖好被角,然後不知所措地跪坐在床邊,心中充斥著恐懼和不安。
淚水不受控製地從他的眼眶中滑落,滴落在床沿上。
木訥如他,也明白摑麵之刑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奇恥大辱,更別說是被當今聖上親自施加的。
這等秘辛之事,本就不該被外人所知,而如今他一個卑微的奴才,卻親眼目睹了全程,恐怕小命難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