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趙公明
(奶奶是個無神掄者,奶奶講的鬼故事,純粹是按照故事的角度講的,奶奶講的這些,都是解放前幾年的事情)
奶奶家的前院,住著的是趙庭財一家,和我家同姓,但不是同一個家族的,按屯的輩分排行,我應該管他叫二爺.與爺爺奶奶是同輩人。
庭財二爺家,解放前在盤錦和營口都開有貨棧,經營從煙台青島海運過來的貨物,兼營本地的葦席,關東皮貨等貨物.在村子裏,屬於非常富裕的家庭,可能是因為有錢的緣故,庭財二爺找的媳婦,不是闖關東過來的老鄉姑娘。娶的是漂亮的官宦的親戚。庭材二奶父母是蚌埠的書香。據說我那庭財二奶,不但人長的漂亮,心地也特別的善良,知書答禮,和睦鄉鄰.二爺遇有什麼的事情,都願意和我那漂亮的二奶商量,這在舊中國是鮮見的.
奶奶說,他家大叔六歲時,因為什麼事情惹二奶生氣了,二爺楞是讓他跪著給母親道謙.庭財二奶自打出嫁到東北,再也沒有回過蚌埠老家。時常想念家鄉,是二奶偶而流露的心病.想家的時候,二奶不是剪繡花鞋樣子,就是描紅或抄寫佛經。所以,二奶的佛事活動,也是很地道的.初一十五吃素燒香,是她老人家必須的功課.鄉親們說她,渾身上下都帶著福相.深受鄉親們的敬仰。就是這位被敬佩為做人楷模的老人,去世前,竟然發生一次轟動遼西,震懾四鄉八屯的還魂事件。
光複的那年夏天,遼河流域的雨水非常大.瓢潑大雨下了七八天,接著,沒皮沒臉地的牛毛細雨又飄了半個多月。那雨下得溝滿壕平,村前村後,到處都被齊腰深的洪水泡著,家家戶戶都在屋門前,疊起了臨時堤壩,出門就得坐船.衣服都被連日的潮濕天氣給漚發黴了,甚至連農具的杆把上,也都長發了黴斑,大家的心情,也被賴皮的天氣折磨地焦頭爛額,時刻都是灰暗的。地裏的莊稼,早就被洪水衝跑了,院子裏的菜,也早就被水泡死了。整天吃素的二奶奶,也不得不就著雞蛋醬下飯了.除了雞蛋魚和大醬,再也沒有可以做為下飯的菜了。
奶奶說,那年二奶很反常,吃了大醬拌飯,嘴巴上火,不得不經常泡在水裏,洗澡去火。二奶奶洗澡也不講究了,就在自家院子裏的洪水中泡.泡來泡去,泡到快立秋了,二奶奶體內的火沒泡下去,竟然染上了大肚子病(血吸蟲病,也許是東北為數不多的發病病例).染病後的二奶更遭罪了,肚子漲得有洗衣盆大,臉色是蠟黃的,說話有氣無力,啥東西也吃不下。按庭財二爺他媽的意思,反正是沒有救了,又發這樣大的水,到處都是白茫茫的水世界,就讓二奶奶坐在家裏等死算了。
庭財二爺不忍心讓媳婦遭罪,二奶奶病重的時候,盡管村裏村外,方園幾十裏都是白浪滔滔,他還是連央求帶重金聘請,硬是請十多位水性高超的青壯漢子,用裝糧食的大笸籮,裝上二奶奶,再把二奶奶連同笸籮,一同捆綁在會水的大青騾子背上。涉水從村中走到新民,再從新民坐車到沈陽,將二奶奶送到了醫院.二奶奶發病已經是後期了,醫院隻是打針吃藥,讓她少遭點罪.等她的肚子稍微癟下來的時候,大夫悄悄地對庭財二爺說:挺不了幾天了,拉回去準備後事吧.
二奶奶從沈陽拉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初冬了.洪水也早下去了。二奶奶被車拉回來那天,天上正飄著小青雪,小北風刮得也挺硬。二奶奶的三個兒子,兩個姑娘,早早迎在了村口。我奶奶,聞訊也早早地去了。二奶奶坐的燒木炭做原料的汽車,直接回到村裏的,那是二爺從沈陽前程似海汽車公司租的.汽車裏麵放著火炭爐,地板上鋪著氈子,倚靠著由多床棉被鋪就的軟榻,穿著緞子麵棉袍的她,顯得特別的疲憊。望見奶奶她們,氣若遊絲地打了聲招呼:費心了!大家前呼後應把老人家抬到屋子裏.二爺爺就趕緊打發人,四鄉求木匠,趕緊製作棺材.並催促侄子,套車備馬,趕緊去安徽蚌埠,通知二奶奶的兄弟姐妹,來東北處理二奶奶的後事。
二奶奶是回來的第三天早晨,咽的氣。二奶奶咽氣的前一天,二奶奶的精神特別的好,能靠在被垛上坐著了。二奶奶靠著被垛和二爺說,她特別想吃家鄉的香瓜,二奶奶這是頭一次主動要東西吃。二奶奶還一直叨咕著,她家鄉的水,是如何如何的醇甜.糕糖有多麼多麼的香.二奶奶在那天,吃了滿滿一大碗粳米飯,就的菜是奶奶給做的滿族素什錦.二奶奶對奶奶說:我們家鄉,哪裏有很多人得過這病,都特別的遭罪,老庭財挺有良心,沒眼看著我遭罪,錢花的太多了,知足了!二奶奶拜托奶奶等一幫姐妹,她走後,別看著她的兒女遭罪,二奶奶甚至要給奶奶她們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