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隊部在昨天下午時搬進了村政府，一個跟香裏村民居住的房屋沒多大區別，隻不過是大一點，寬敞一些，看起來有上百年曆史的四合院。四合院大門一邊站著一個持槍警戒戰士，肖海明才跨進四合院大門就看到李連長、徐指導員、村長邱家寶、民兵隊長孔有德座在祠堂的正廳上。肖海明跑步上了正廳石台階，來了個立正、敬禮，大聲說道：“報告！偵察班班長肖海明前來報道，請連長、指導員指示。”
“根據上級最新布署，團部命令我連趁劉閻羅敵匪幫遭到沉重打擊，老巢被摧毀，處在一種惶惶不可終日，亡命逃竄狀態之機，必須在一個月內幹淨徹底的殲滅劉閻羅敵匪幫。作戰命令下達日期是一九五0年九月十六日。根據團部命令，經連隊部和香裏村政府幹部研究分析，劉閻羅敵匪幫目前的特點是熟悉地形，流竄性強，是一群亡命之徒，難於形成大規模的圍殲。但劉閻羅敵匪幫也有其致命的弱點，其一是組織性差，實質上是一群烏合之眾；其二是這幫匪徒成員構成複雜。據前麵的偵察情報，在這幫土匪中有象劉閻羅這樣幾十年為匪的老土匪，有的是被解放軍擊潰的國民黨殘兵，逃跑了的土豪惡霸，收羅的地痞流氓，還有少部份是被逼的。這幫匪徒絕大部份是一夥玩命徒，但在這夥土匪中又各有幫派，他們為了勢力，為了利益又相互傾軋；其三，也是最重要最根本的一點，就是劉閻羅匪幫多年來凶殘成性，橫行霸道欺壓百姓，無惡不做。老百姓對劉閻羅這幫匪徒多年來是敢怒而不敢言，可在心頭是恨之入骨，他們是人民的公敵。現在他們缺糧缺衣，必定要進行搶掠。據老百姓提供的最新情報，最近劉閻羅匪幫就在離香裏村十多公裏的‘老鷹山’一帶流竄，活動頻繁。根據上述情況，決定采取擒賊先擒王的戰略，然後各個瓦解殲滅。下麵由李連長下達命令！”徐指導員向坐在身旁的肖海明介紹了有關團部作戰命令和劉閻羅敵匪幫最近的狀況。
“我命令！”才聽到李連長話，肖海明立刻起立立正接受命令。“由香裏村熟悉老鷹山地形的民兵隊長孔有德為向導，偵察班班長為指揮，率偵察班在十月五日前徹底弄清老鷹山迷宮一樣的地形、匪首劉閻羅的活動特點、土匪數量及火力狀況，於明日拂曉出發。”
李連長命令完後，徐指導員示意肖海明留下來。待村幹部走後，徐指導員對肖海明說道：“你知道為什麼要把你留下來？”肖海明在心裏嘀咕道：“要是我知道了你和李連長會把我留下來嗎”但嘴裏仍大聲說道：“不知道！請連長和指導員指示。”
“把你留下來有三件事要告訴你，另有一項工作要安排你來做。”李連長對肖海明說道：“要告訴你的第一件事是部隊在對劉閻羅匪幫進剿前，你反映的情況起到了到很大的作用；第二件事是根據你反映的情況，還有打進匪徒中偵察人員提供的情報，劉閻羅匪幫將調動大批匪徒在我軍必經之路猴子箐進行伏擊。團部分析後決定將計就計在猴子箐實施反包圍，趁劉閻羅的老巢空虛，實施剿滅。唉！可惜讓劉閻羅這狗雜種逃跑了，我們的偵察人員也給他殺害了。劉閻羅這狗日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初十。第三件事是這次在劉閻羅老巢中繳到的電台和密碼本作用可大了。這對我軍利用繳來的密碼，破譯跳跑到**民黨反動派發給各地殘餘土匪的指令，讓我軍隨時掌握敵情起到很大的作用。同時我軍發出電文，以假亂真、真真假假擾亂敵人，調動敵人，加快了殲滅敵人的速度。
要安排你做的另一項工作是，根據團部通訊員傳來的情況，塢家壩楊桂芳和他父親徹底投靠了土匪。實話告訴你，自從你反映了楊桂芳經常剌探我軍部隊人員編製、武器配備、部隊動向的情況。我和徐指導員及時把情況報告了營部，引起營部的高度重視，並安排人進行了秘密監控和調查。初步結果是楊桂芳的父親確實與土匪有聯係，而且已經好多年了。她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弟弟，但至今情況仍未查明下落，至於楊桂芳還尚未準確判明是何種情況。但卻有個意外的收獲就是知道她比較喜歡你！”李連長說到這兒拿兩眼瞧著肖海明。
“肖海明同誌，前一次對你的批評我帶有主觀盲目性。那是王國勝在我的麵前三番五次造謠反映，說什麼你生活作風不正派。這兒糾纏著連隊衛生員小郭，那兒又與當地老百姓婦女亂搞男女關係。我沒有進行調查就輕易的相信能言會道的他，對你進行了批評，這是我的錯誤。話又說回來了，郭雪梅同誌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在這事上你可要把持好，要有一個原則性，不要傷了女孩子的心。肖海明同誌！記住了，魚和熊掌兩者不可兼得。”
徐指導員接過李連長的話繼續說道，末了還幽默的說：“作為一個男人招女孩子喜歡，這也是種本事。”
“可我並不喜歡她！我隻是把她當做妹子，再說部隊有紀律，現在又是複雜的鬥爭時期。”肖海明臉紅到了耳根子，嘟嚷著說道。
“部隊紀律裏可沒有禁止正常談戀愛這一條。告訴你，徐指導員的老婆就是咱團部裏的一支花。我和指導員都知道，你心裏喜歡郭雪梅是不是？沒關係，這與你開展的工作並不矛盾？”李連長繼續說道。
肖海明這下心裏可是急上火了，這是哪事跟哪事？沒等李連長往下說，肖海明就急得用手撓著耳朵插口說道：“報告李連長！根本沒那事兒，郭雪梅在我心中是個好同誌。”
“咦！你小子是不是還怕羞不肯說實話？咱們革命軍隊不是神，同樣是有血有肉的人，郭雪梅不錯呀！出身書香門地，有知識有涵養，人也長的漂亮。最重要的是她對黨忠誠，不用說工作做得是上上下下讚不絕口，就是在打戰時也是出色好樣的，這些你都親眼看到了。告訴你，去年咱軍區舉行後勤機關射擊大比武，你猜怎麼著？郭雪梅在小槍射擊上還拿到了名次。在咱們部隊裏多少戰士是跑斷了腿，你小子到好，人家主動找上門，你卻半摭半掩的，你小子搞的是啥明堂？說來聽聽。”徐指導員接過李連長的話，劈頭蓋臉的對著肖海明說了一大通。
說得肖海明急得是差點跳了起來，隻得憋著勁把自己的秘密一股腦的給說了出來，聽得李連長和徐指導員是哈哈大笑，還一個勁的說他豔福不淺。
原來，揚桂芳和他父親能夠在嚴密的監控下，輕而易舉的投靠土匪隻是團部計劃的一部份，另一部份就是利用楊桂芳對肖海明的感情，在下步偵察中好讓肖海明接近，搞到更為祥盡可靠的情報，再將劉閻羅匪幫一網徹底殲滅。
肖海明聽了後開始是不答應。他想不通，如果這樣的話，一個是自己不是在純粹玩弄和利用楊桂芳的感情嗎？二個是這樣對楊桂芳不是更危險嗎？但在徐指導員的悉心開導下，肖海明漸漸明白，楊桂芳在土匪堆裏那才是真正的危險。肖海明徹底知道了這次任務真正安排的意圖是，首先利用劉閻羅這次受到重創後急於網羅人員，負隅頑抗，作垂死掙紮的局麵。利用肖海明的機智果敢和豐富的地下鬥爭經驗，最重要的是利用揚桂芳對他的感情打進匪巢穴。具體辦法是肖海明率偵察班，民兵隊長孔有德帶路，大張旗鼓的進山隻是扯的一個晃子。實際上是到達老鷹山時，由肖海明、錢家寶、瞿成永和老偵察兵董得貴組成特別偵察小組，由肖海明任組長。特別偵察小組人員肖海明和瞿成永化裝成城裏的黑幫分子身份，錢家寶、董得貴化裝成國民黨殘兵連長。他們的共同點一律扮成幾天前，另一股被我軍全殲了的土匪頭子“陳剃頭”的殘匪，被迫前往投靠劉閻羅。目標就是搞清老鷹山迷宮一樣的地形以及劉閻羅殘匪活動藏匿情況後，想法把情報送到連隊部，最後來個裏應外合全殲劉閻羅匪幫。用李連長的話來說這就叫作兵不厭詐，知己知彼，突然襲擊。
任務布置完後，恰好村長邱家寶來請吃飯，盡管李連長和徐指導員全力推辭，最後村長答應收取夥食費大家才坐了下來。肖海明向連長、指導員行完禮才走出幾步又被邱村長給拽了回來，邱村長嘴裏頭還朝著李連長和徐指導員嚷著，開玩笑的說道：“你倆位領導瞧瞧這是幹啥子！推的推走的走，咱們不是魚水情一家人嗎？李連長、徐指導員！這些魚兒怎麼的不那麼親近水？”
吃飯時，肖海明忍不住問李連長道：“連長！不是我拍你的馬屁，你今早的講話我感覺與往不同！”
“哦！有啥不同？你說出來給大家聽聽！”李連長停下手中筷子，睜大眼睛好奇的看著肖海明。
“你今早的講話像換了個人似的，我看起來就像是指導員在講話。”肖海明邊說邊心裏想著：“李連長你這是幹嗎？眼睛瞪得像對牛卵子似的。”
“哈哈哈！”李連長差點就把嘴裏的飯噴到桌麵上，臉上的疤痕被扭曲成了一條遊動的蛇。
“讓你給說對了！告訴大家夥，在軍區裏軍區首長昨稱呼咱倆？說我倆在打仗時是‘黑白雙雄’，在一處吹牛皮時是一對‘臭屁蟲’。哈哈哈！”李連長一席話是惹得滿堂大笑。
“我還告訴大家夥！徐指導員從‘淮海戰役’就和我是很好的搭檔，算起來我倆可算是老掉牙的搭檔了。說實話，我肚子裏這點墨水就是徐指導員自和我搭檔時，一點一點硬給擠進去的。再告訴大家夥一件我倆的秘密……”
“老李！看你又吹開了！”沒等李連長把話說下去，徐指導員打斷了話。
“徐指導員！就讓李連長說一說也好讓我們長長見識，學習學習。”村長邱家寶聽得是興味盎然，趕緊說道。
徐指導員打趣的說道：“你們不知道，咱這個老搭檔一牛起來就可吹破天，多半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嗨！老徐！還真讓你說對了！大家知道不？在淮海戰役的最後階段，我抱著炸藥包衝向敵碉堡，敵碉堡給炸飛上天，我也給炸到軍區醫院裏躺到起了。當時好多同誌都認為十拿九穩我這條小命是保不住了，你們猜怎麼著！我這條命硬是給指導員連哭帶罵給揀回來了。據同誌們告訴我，當時指導員哭得象個娘們似的。”李連長說到這兒見徐指導員皺著眉頭又要打插，連忙揮揮手繼續說道：“說什麼好歹共同戰鬥了那麼多年，就是小夫小妻也不可能相互理解到咱倆這份田地。說什麼大風大浪不知闖過了多少，如果我這樣撒手就去見馬克思就太不夠意思了。當時我是迷迷糊糊的，可老徐罵我我可聽到了。大家夥你們猜老徐怎樣罵我？他罵我死了最對不起的是我的婆娘，說什麼我死了我那兩個孩子沒爹沒著落不說，我那個婆娘可慘了，人又長得醜，改嫁都沒人要，落得個下半生守寡。這話氣得我是由死到活睜開了眼睛，我心裏不服氣。好了！在攻上海時就輪到老徐了，他硬是滿臉流著血還楞是抱著炸藥包把衝上來的敵人坦克給炸爬窩了。象我一樣也把自個給炸到軍區醫院裏給躺著了，卻比我還慘。我去看他時隻見他渾身纏滿繃帶，隻露著兩隻眼睛一動不動的，活象一個大蠶繭。我可沒象他，趁醫生出去時關起門來就朝他吼。大家夥猜我是怎麼吼的？我說‘老徐！**的別給老子裝熊，給老子有點出息好不好。你別人不想你可得想想你老婆！你死了你那漂亮老婆用不了幾天就是別人的了。’吼了一陣了見沒啥動靜，氣得我把槍栓拉得是‘嘩嘩’響，嚇得醫護人員在外麵是大喊大叫。我可管不了那麼多，朝著他的耳朵大聲吼‘你給老子裝死，老子就斃了你。今天斃了你，今天我就把你老婆領走！’嗨！別說，別人領他老婆他老徐動都不動，我才說領他老婆他老徐不但睜開了眼，手還動了動。為這事我還差點被關了禁閉，真是不公平，好在咱倆扯平了。”
李連長的話除了徐指導員麵露尷尬，惹得在坐的人笑聲不斷。
“這麼多年了！老徐和我差不多就是一個人了。”
肖海明從連隊部出來後，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現在的村公所其實是村長邱家寶家的宅院，村長邱家寶家還是香裏村世襲的頭人呢。肖海明有點想不通，頭人那不是剝削階級嗎？既然是剝削階級為啥還要讓他當人民的幹部。麵對任務，沒容肖海明再往下多想，現在的他需要的是立即趕回營地，召集偵察班全體戰士做戰鬥思想動員和布置安排工作。至於戰鬥計劃、戰鬥目標肖海明隻字未提。
對於肖海明來說，做思想動員和布置安排工作還是大姑娘出嫁頭一次。為此，肖海明在布置完後又反複檢查了兩遍，直到李連長和徐指導員檢查了以後深感滿意才放下心來。現在他要抓緊時間做的就是兩件事，一件事是看信，一件事是回信。
肖海明現在看信再已用不著半讀半猜了，這主要得益於郭雪梅的幫助。信中韋曉天寫道：“……我最最親愛的海明哥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現在我跨進了師範學院，將光榮成為人民教師中的一員。我決心用我畢生的精力，為新中國的教育事業做點貢獻，為新中國的建設教好書、育好人。當然還包括我倆的孩子……說心裏話，我最最親愛的海明哥哥，到時你想要幾個孩子我就給你生幾個，你要男孩子我就給你生男孩子，你想要女孩子我就給你生女孩子。……告訴你！我哥來信說，他光榮的參加了人民誌願軍，不久就要入朝作戰了。還有衛東方來信說他現在在部隊裏跟營長做通訊員……爸媽身體建康，不要牽掛。紗廠現正在搞公私合營，爸現在是紗廠裏黨的書記……我最最親愛的海明哥哥，祝你平安，早日摟抱著你的小妹進入甜美的夢鄉……”讀到生孩子時，肖海明讀得是麵紅耳赤，幸福的心是狂跳不止。讀到衛國華寫信給韋曉天時，心裏頭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醋意，不由得在心裏罵道：“衛東方你這龜兒子！不給老子寫信，倒給我的曉妹寫信，這錘子！還是好朋友呢。”
肖海明滿腹疑惑的拆開了第二封信，隻見信的開頭就寫道：“肖海明同誌！你狗咬呂洞賓，不是個好東西……”肖海明如墮霧裏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火氣一下子就串了起來，心裏罵了一句：“這是哪個龜兒會寫這樣的信？”他忍住火氣一看信尾，上麵清晰的落著“郭雪梅”三個字。肖海明頓時大悟，心裏頭想到，怪不得信封上的筆跡看起來眼熟，為什麼偏偏把她給忘了呢？肖海明繼續看到，隻見信上寫到：“……我在盡力克製自己的感情，一心想做你的好妹子。但是越克製心裏越就充滿一種愈來愈強烈的情感。你可知道我心裏是多麼的痛苦？我辦不到！我真的辦不到。這愈來愈強烈的感覺直到那一天你從我手中把信奪走，我才明白這種強烈的感情就是對你刻骨銘心的愛……”郭雪梅來信，把肖海明的大腦攪得如同打翻在地上的豆腐腦。好在郭雪梅在信中寫道：“肖哥！今天我在信中大膽的第一次叫你一聲肖哥。也大著膽坦白的跟你說‘我愛你！你是我最最親愛的。’你可別笑話我，我的心裏是痛苦極了，矛盾極了。愛上一個人不需要太多的理由，愛上一個人不是罪過。愛上一個人真的不容易，而要忘掉一個深愛著的人更不容易。我好羨慕韋曉天，我為你倆真誠的祝福。肖哥！如果有來世，再看我的造化了……”肖海明從信上看得出郭雪梅落在信上的淚跡，也看得出信是被揉過好幾次。
“唉！來世再說吧。”肖海明看完信後終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在寫回信時，寫給韋曉天的肖海明可以說是一氣嗬成。然而給郭雪梅的回信是叫他大傷腦筋，寫了又寫是改了又改，直到快吃晚飯時才把信算是寫好了。肖海明立即把信封好交給了連隊通訊員，通訊員拿著信看了看信封上的落字，裝模作樣的笑著說道：“肖班長！這信是寫給心上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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