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篇 戰鬥——光榮的曆程 六(上)(3 / 3)

“幺弟!你跟媽老漢好好的說說話,姐去做飯去了!”二姐粗沙嗓子的話才說完,肖海明的心裏直發酸,硬咽了一陣仍沒說出話來,隻是點了點頭。

“姐!我跟你去,幫你一塊兒做飯。”郭雪梅的話到讓肖海明奇怪了,因為自打跟郭雪梅從識以來就沒見過她做過飯。

“這位解放軍小同誌!你是貴客,就不敢勞你動手了。鄉下人家的事你是不會做的”二姐客氣的說道。

“姐!沒關係,我可以跟你學。”肖海明見郭雪梅固執的說完話就跟著二姐出去了。

“幺兒!你爸老漢跳山崖那天,張財主這挨千刀萬剮的第二天早上就帶著鄉丁找你媽老漢要人了。你逃跑那天起!張財主這遭天砍腦殼的,就把咱家搶得個一幹二淨。整日裏帶著鄉丁把媽老漢綁起燒苦艾熏燜,逼著媽老漢把你給交出來。逼得媽老漢隻能靠討飯成天東躲西藏,整天裏在夜深人靜時就哭著盼兒逃到一個好地方,千萬莫回來叫張財主這砍腦殼的給抓住了。”母親邊說邊抹著眼淚。

“唉!多虧了鄉裏鄉親幫助,媽老漢就這樣躲躲藏藏過了幾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慢慢的媽老漢的眼睛就啥也看不見了。至到你老漢帶著一夥人來到村子裏,砍了張財主的腦殼,媽才能像正常人一樣過日子。”肖海明見母親說到父親時,幹癟的嘴唇抖動了幾下。

“媽老漢!我爸老漢是咋回事?爸老漢不是在我小的時候給國民黨抓丁時逼得跳懸崖摔死了嗎?”肖海明滿腹疑惑的問道。

“幺娃!這次回來你沒到區政府?”肖海明聽到母親這樣的問話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

“大嬸!隻都怪我們沒把工作做好。肖同誌到區上時,恰好肖副部長到縣上開會去了,估計明天或是後天他就可以回到區上來了,到時肖同誌就可跟他老漢團聚了。”陳副區長歉意的解釋道。

肖海明正要說清,是因為自己沒把情況給區裏的幾位領導同誌說明白時,隻聽“嗨!說到你老漢還真是條漢子。”村長插上嘴,眼裏滿是敬佩的目光繼續說道:“你老漢從十幾丈高的懸崖上跳下去,竟然沒有摔死。村裏人傳說你老漢學木匠活時師傅傳授著法術,有神通。村裏也有人說,親眼看見你老漢跑著跑著身上長出了翅膀,還有人說你老漢是命大福大的人,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肖同誌!就在民國三十五年(公元1946年)的冬天,你老漢帶著二十七八個漢子來到龍潭箐,殺了張財主,還把張財主家的糧食和財物分給窮人。”說到這兒村長喝了一口水,一副痛快的樣子。

“那天晚上!就在張財主家院子裏,你老漢讓手下人把張財主家的豬捅翻了兩口,在院子裏頭燃了兩大堆火,叫上村裏的老少爺們,大吃大喝嗨了一個通霄。那天晚上我們才知道,你老漢跳下懸崖隻是摔斷了一條腿,真實原由並不像村裏人傳說的那樣。據你老漢說,他能夠活命靠得是那些樹枝條,這到是他學木活時師傅跟他說的。後來他靠山裏的草藥自個兒治好了腿,挺了過來。想去想來,自個兒決心要幹一番為窮人說話出氣的大事。靠一把做木活的斧頭,跛著腳,硬是撈機會劈翻了兩個鄉丁,奪了兩隻長槍,上了離這兒兩天多路的‘豹頭山’,拉起了一夥被地主老財,‘刮民黨’官府逼得沒法過日子的窮漢子,做起了殺貪官汙吏,殺土豪惡霸的大事來。在這十裏八鄉的,沒有人不知道豹頭山有一個殺富濟貧響當當的‘跛腿肖’。民國三十六年(公元1947年),那些提起你老漢跛腿肖名頭就怕得要命,全身發抖,做惡夢的貪官汙吏,土豪惡霸湊錢請了一隊‘刮民黨’兵上豹頭上。吹牛說要活捉跛腿肖,踏平豹頭山。這些‘刮民黨’兵平時隻知道橫行霸道欺壓窮人,結果被你老漢這夥好漢們打得個屁滾尿流,喊爹叫媽沒幾個人活著逃出來。你老漢他們還占領了龜兒子的‘刮民黨’鄉政府,成立了一個‘窮人報仇大隊’。嗨!要不是我家中有一個近七十歲的媽老漢,我當時就上山跟著你老漢幹了。”村長說道這喝了一口水,一臉懊悔樣子。

陳副區長接過話說道:“去年年初,你老漢就在豹頭山豎起了紅旗,把豹頭山人馬改稱為‘豹頭山遊擊隊’。今年七月時,人民解放軍開進趙家莊區,你老漢帶著人馬配合解放大軍,很快就把趙家莊區的大大小小幾股土匪給剿滅了。在成立區人民政府武裝部時,你老漢當選為區人民武裝部副部長。”

“咳!咳!咳!”一陣咳嗽聲刹那間把大家的目光吸收了過去。肖海明隻見郭雪梅用手背抹著眼淚走了過來,嘴裏還一個勁的說道:“這煙子熏死人了。”

“是不是飯做好了?郭妹子!露了一手,炒了幾個好菜給大夥打牙祭?是不是因為菜做得太好了感動得自個兒是熱淚盈眶。”肖海明故意逗著郭雪梅開心的說道。

“肖哥!別開刷妹子了,我隻不過是拿著一個竹筒子,鼓起腮幫使勁的往火堆裏吹氣。”郭雪梅邊說邊把抹眼淚的手放了下來。肖海明才吃驚的看到郭雪梅平時白晰嫩滑的臉,此時微微羞紅,上麵粘上了許多的煙灰子。經她這一抹就變成了一張黑、白、紅相間,如同舞台上唱川戲人的大花臉,肖海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肖海明這一笑引得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肖哥!你們笑啥?我不就隻是吹個火就那麼好笑嗎?”郭雪梅被笑得莫名其妙,有點氣惱的說道。

肖海明邊笑邊用手指著她的臉說:“你用鏡子照照自個兒臉就知道了。”

郭雪梅從衣口袋裏掏出一麵小圓鏡子一照,也禁不住自個兒“噯喲”了一聲,然後“咯咯”的笑著跑去廚房找水洗臉去了。

“幺娃兒!這女娃子的說話聲真好聽,就象唱歌一樣,是不是你媳婦?”肖海明聽母親問話,連忙說道:“媽!這女娃子是北方人,是我們連隊上的護士,不是啥媳婦。”

“北方人?北方人是什麼人?護士?幺娃兒!‘護士’是個啥子官?這官比不比你的大!幺娃兒!可別瞎編個啥事來哄你媽老漢?!媽聽得出來,人家可是一個活生生的大姑娘家,怎會是個啥嘮嗑子的‘北方人’喲!”肖海明聽媽老漢這一說還真給難住了。因為郭雪梅正用一塊黑漆漆的帕子抹著臉,抿著嘴,挑著嘴角瞅著肖海明似笑非笑著。肖海明還真不知她是從廚房裏那個角落裏,找到了這樣的一塊帕子。

再難說也得說。肖海明拉著老母親枯燥的手辯解的說道:“媽!你老人家聽我說道起,人家女娃子有知識、有文化、有模樣,她是你幺娃兒的朋友。你幺娃兒是有媳婦了,我和她是情投意合,至死不渝。這個妹子叫郭雪梅,你老人家的兒媳婦叫韋曉天,是兩個人,兩嘛子事情。”

“你媽老漢不管啥事?你可是肖家的幺兒,不是你娃兒媳婦你咋個會帶人家回來?人家一個大閨女家咋個又會老遠八遠的跟著你到這窮山溝裏頭?幺娃子!你說的哪個啥子韋曉天,她是你媳婦為啥不跟到你來?是不是嫌這山溝溝裏頭窮,要是嫌窮?聽你媽老漢話,這樣的閨女要不得。這裏不是還有一個現現成成的好閨女不是!?”媽老漢嘮嘮叨叨的話,說得肖海明是哭笑不得,心中一急,從胸前口袋中掏出韋曉天的半身照像片,雙手捧到媽老漢麵前說道:“媽!這兒有你幺兒兒媳婦的像片……”話沒說完,肖海明立即就意識到自個兒放了一個大錯誤,因為自己的媽老漢是個瞎子,跟本就看不到像片上的韋曉天。

“哈哈哈!”郭雪梅忍俊不禁的咯咯笑了起來。

“好閨女!你笑啥子?跟大媽說說‘像片’是啥好東西,會讓你這樣高興。來!閨女,坐到大媽旁邊,給大媽好好的說說。”肖海明心裏頭窩火著,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正想趁機衝發笑的郭雪梅發牢騷轉移話題,沒想到媽老漢對郭雪梅問起了話,問得郭雪梅止住了笑聲,大張著嘴,窘迫起來。因為她知道像片是啥東西,但要用語言來恰當的描述給一個從未見過像片是何物,而且又是一個瞎眼老太婆的人弄懂像片到底是何物,這就令她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了。

“肖同誌!能不能把像片給我們看看!”陳副區長一語點破了,像片是看的。

肖海明順從的把像片遞給了陳副區長,因為陳副區長的一句話不僅給郭雪梅解了圍,也給肖海明解了圍。

“喲!這閨女好細嫩喲,人長得一定好看?好閨女!是不是大戶人家?”

肖海明見媽老漢拉著郭雪梅的手問話道。

沒等郭雪梅回話,陳副區長舉著像片邊看邊說道:“嗬!像片上這女娃子眉清目秀,肖同誌!你媳婦好漂亮哦。大嬸!你老人家好福氣,有一個在我們這十裏八鄉找不出一個好好看的兒媳婦喲。”

“陳幹部!我幺兒的媳婦在啥像片裏頭?拿來我摸摸。”肖海明見媽老漢一時來了精神。

讓肖海明沒想到的是,隻見媽老漢擵挲著像片,火急急的對陳副區長說道:“嗨!我說陳幹部,就巴掌大一塊,滑不溜湫的土紙片,咋個會裝得下我幺兒的媳婦?唉!都怨我老婆子是瞎子,啥已看不了。陳幹部!你倒跟我說說,啥像片上那閨女有沒有現在這位閨女好看!”

“大嬸!像片上你幺兒媳婦跟這位閨女一樣好看。”陳副區長說道。

“唉!隻可惜不能聽幺兒媳婦親口叫一聲‘媽老漢’喲。”肖海明見母親悲涼的說道。

正在這時,肖海明見二姐從廚房裏鑽了出來喊道:“陳幹部!幺弟!飯菜燒好了,扶著媽老漢一起來吃飯囉。”

肖海明看到院門口紮著一堆看稀奇湊熱鬧的人,嘰嘰喳喳的說得個高興。肖海明隻聽到有人說道:“瞧人家這娃子,出去闖了十多年,闖得一身本事回來不說,還帶了個讓鄉裏男人眼讒得如山杜鵑花一樣的女人。”“你說啥子喲!老哥!你看你也三十好幾的人了,還不是光棍一條。這就叫人的八字狗的命,是命該如此啥。”

進入廚房肖海明看到,一張糊著一層黑漆漆汙垢的桌麵上,擺著一土缽黃燜雞肉,一大土碗他在張財主家見到過,引得他流了幾天清口水的煙熏臘肉,還有幾土碗蘿卜、白菜之類的蔬菜。

肖海明擔心的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郭雪梅能否安然吃得下這頓飯。事實上,肖海明的擔心是多餘的。肖海明隻見媽老漢在郭雪梅親熱的攙扶下,坦然的坐到了桌子旁,熱情的往媽老漢的碗裏夾菜。

村長媳婦給桌上的每個人,到了一盅產自本地方的自烤老白幹。酒量小得可憐的肖海明,兩口酒才下肚話就躍上了口。他問了許多話,也說了許多的話,桌旁的人都興味盎然講著過去的事。當肖海明講到自個兒在篾蘿筐下放了長得又長又尖又硬,而且長著倒勾剌的牛角剌,表皮鋪著薄薄的一層青草那事時,他向村長打探起張財主那醜婆娘花腰蜂,還有說話像貓叫一樣的女兒打屁蟲現在是啥子情況?

“肖同誌!那張財主的婆娘村裏根據政策也分給了田地和住房,正接受監督改造。她那個女娃子已經是個跛子,去年嫁到了鄰村,做了一個近四十來歲光棍的婆娘。肖同誌!說到那牛角剌那可不是鬧著耍的,牛踩到起了弄不好也得把腿弄跛了。他那憨兒子在前幾個年頭失足跌下了山岩子給摔死了,這就叫惡有惡報喲!”張村長“嘬”的喝了口酒說道。

“那鄰村的小牛倌現在做什麼呢?”肖海明懷舊的問道。

“啊!肖同誌你說的可能是範村長吧?他跟我交談過幾次,在談話中提到到過幾次娃時的事情。他常常說,他最佩服的就是小時候在一塊放牛的夥伴。他說因為這個小放牛倌雖說年紀小,卻有一身的骨氣。而且他還說,這個小夥伴不像他沒個膽量,竟敢叫東家吃了苦頭跑了。原來說的就是你。”陳副區長帶有一種崇敬的口氣說道。

“二姐!那你跟婆家是啥回事?”

“唉!幺弟!不怕你笑話,本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石頭也得抱著走。二姐這日子實在是沒法子過了喲,那怕是嫁個石頭,也不至於遭罪到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一個傻當家的,小著姐十來歲不說,還是一個不知啥時候窩屎撒尿的傻兒。尤其是那母老虎婆婆,人是幹翹翹的,可心腸比毒蛇還要毒,根本不把我當成人看待。忙裏又忙外不說,隻要她不順眼就用上鞋底的錐子亂紮,不給飯吃,不給睡覺。好在現在人民政府有個婚姻自由的說法,認定童養媳是不合法的。前段時間爸老漢一氣之下就做主離了婚,好在二姐也沒娃子,也沒啥牽掛,現在就跟媽老漢在一起,過著像點人樣子的生活了。”二姐憤憤的一口氣把她的苦難遭遇傾倒了出來。

“唉!幺娃兒,真難為你姐嘍。這也怪不得媽老漢,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喲。你三哥最近托人捎來話,他今年成家,媳婦是他們店中的啥售貨員,現在日子好過多了。”肖海明見媽老漢的眉頭舒展了許多。

“村長!我有一個請求,明天早上有勞你老哥子把範村長叫來,好多年不見了,想起小時在一塊放年的事情,就好象是昨天才發生的。”肖海明動情的說道。

“肖同誌!你這說得是啥子話喲!看你這麼有情有意,我明天去把他叫來就是了。”村長爽快的答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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