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海明一行四人騎著馬披著朝霞,乘著初冬的涼風正沿路返回趕往趙家莊。“嘚嘚”的馬蹄聲敲碎了沉寂的山道,也敲開了郭雪梅的話匣子。
“肖哥!我好高興喲!”郭雪梅興高采烈的對肖海明說道。
肖海明正沉浸在昨天與媽老漢的談話之中。他和媽老漢談了許許多多,有悲憤有歡樂。但最重的是,她老人家盡管認為韋曉天沒跟著一起來就是不對,不過還是終於弄清了,她幺娃兒的媳婦是韋曉天。對二姐肖海明也是說了許許多多,最後二姐還是聽從了他這個弟弟的勸說—乘年輕,一定要砸碎封建舊思想的束縛,另尋一個好男人,重新成一個新家的說法。尤其是與小牛倌,現在的範村長談到過去的事,倆人是愈吹愈開心,越吹越來勁,愈吹嗓門子愈高。到後來倆人的酒喝得個是興高彩烈,說話時倆人就象是在比嗓門子。郭雪梅突然的問話把肖海明的思緒一把給拽了回來,肖海明心裏頭想到,難到你給老子的還會比我還高興,這就叫怪事了?
“郭妹子!有啥好高興的事?說來給哥聽聽。”肖海明好奇的問道。
“肖哥!告訴你,這兩晚我跟大媽睡時,你猜怎麼著?”郭雪梅有意識的放慢馬的速度落在後頭,故意賣關子的說道。
“嗨!郭妹子!在哥麵前你就不要裝神弄鬼的了,不就是一張破舊黑漆漆的床,說不定還有幾個跳蚤,有啥說頭?”肖海明故意激道。
“告訴你!肖哥!我跟大媽睡的床上墊著和蓋著的,大媽說這是她老人家結婚那晚用的。大媽說,結婚的第二天就給她老人家收藏起來,一直舍不得用。也就是說我是第二人了。”郭雪梅說得是神采飛揚,說得是恨不得把“大媽”這兩字去掉“大”字了。
肖海明還以為是啥子大事情,就這一點事就讓郭雪梅高興如此,肖海明倒也覺得郭雪梅是清純可愛的。
“還有就是大媽送給我一樣東西,肖哥!”郭雪梅邊說邊從胸襟裏掏出了一個亮晶晶的東西,得意非常的在肖海明眼前晃了晃說道:“肖哥!你猜這是什麼東西?你絕對不會想到吧。”
這是一隻銀手鐲,是父親娶媽老漢時送的定情物。原本是一對的,肖海明不知媽老漢為何送給了郭雪梅一隻,這一點肖海明的確是沒有想到的,同時也弄不懂是咋回事。他想到的是,那另外一隻銀手鐲呢?肖海明想一定還在媽老漢的手裏。
肖海明知道,這對銀手鐲對於媽老漢來說,它傾注了對父親真摯的感情和的情意。這對銀手鐲對於媽老漢來說既是她生命的一部份,也是比生命更為高貴和珍貴的東西。
看到肖海明滿臉的疑惑,郭雪梅是既得意又興奮地說道:“肖哥!妹子告訴你,這是昨晚媽送給我的……”
郭雪梅話沒說完,肖海明才聽到郭雪梅說“這是昨晚媽送給我的”這句話時,大腦“嗡”的一下發脹給搞瞢了。心裏想:“媽老漢是不是老顛東了,想兒子媳婦想得大腦出了問題。”立即衝著郭雪梅喊道:“說啥說啥!你說啥?”
肖海明這一喊,驚得通訊員和陳副區長勒停了馬回過頭來看,不知發生了啥事。看到郭雪梅臉憋脹得紅彤彤的,倆人對視一笑又放馬自個兒往前走。
“你吼什麼?肖哥!看把你緊張得就象要你命一樣。告訴你,昨晚我把你媽管叫媽!這有啥好奇怪!用得著你這樣大驚小怪的嗎?”盡管郭雪梅有點不高興,仍然很得意的說道。
肖海明深知郭雪梅的強性子,相信郭雪梅是說得到就做得到。
“肖哥!我隻是想著在走之前叫聲‘媽’,讓她老人家開開心,不要給她老人家留下遺憾。想不到她老人家真把我當成她的兒媳婦了,這不就把銀手鐲送給了我。說真的!肖哥,看到她老人家和藹可親,妹子還真的想媽了。”郭雪梅坦率的說道。
“妹子!你可要好好珍藏,這可是我媽老漢看得比她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啊!”肖海明語重心長對郭雪梅說道。
說真的,在離開龍潭箐那一時,自個的媽老漢對郭雪梅那親熱勁,勝過了對自己多年不見的幺娃兒,這一點叫肖海明心裏頭多多少少有點不舒服。不過,話又說回來,就衝著郭雪梅給媽老漢和二姐看病的那親熱勁,倒也讓肖海明在心裏頭,不得不佩服郭雪梅的做人做事。
“肖哥!妹子想不通,為什麼這兒的人把爸爸叫老漢?把媽媽叫媽老漢?”
聽到郭雪梅的問話,肖海明回答道:“這有啥好奇怪的。就像有的地方把土豆叫山藥蛋一樣,地方不同稱呼不同而已了。”
肖海明一行人到趙家莊時,太陽才偏西。肖海明前腳才跨進趙家大院大門,嘴裏就急匆匆的問道:“我爸老漢在哪兒?”而郭雪梅卻是急促的向身旁的陳副區長問道:“請問廁所在哪裏?我記不起來了。”
肖海明的問話讓屋子裏的人是莫明其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這位從部隊上來的解放軍同誌,問這話是啥子意思。同樣,郭雪梅的問話,也讓陳副區長不知道這位解放軍女同誌說的是啥東西。
郭雪梅以為陳副區長沒聽清楚,又大聲的問了一遍。好在通訊員悄聲對陳副區長說道:“陳副區長!郭同誌問的是茅房在哪兒?”
陳副區長這才恍然大悟過來,用手指著西廂房說道:“西廂房的側麵就是茅房。”
就在蘭區長幾人吃驚的看著肖海明時,陳副區長邊走邊問道:“蘭區長!開會說?肖副部長回來了沒有?”
“陳副區長,回來啦!一路還順吧?肖副部長暫時還沒回來,不過我看也快了吧。來!大夥一塊坐下,我們正商量著土改工作和征糧的事呢!”蘭區長熱情的說道。
“蘭區長!我先跟大夥說說,這位肖同誌就是肖副部長的親生兒子,父子十多年沒見麵了喲!”陳副區長顯得有點激動的說道。
陳副區長話音才落,蘭區長等人是大吃一驚,深感意外,一時猜疑不定。
蘭區長困惑的問道:“肖同誌!你來的時候咋沒提起這事?當時你說回龍潭箐看望家人,我猜想龍潭箐隻有一戶姓肖的,你可能是去看望親戚朋友,我們也不好得過多的打探你的事。你看!這不是我們幾人還蒙在鼓裏頭?”
肖海明正要開口向蘭區長他們道歉,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隻見陳副區長高興的說道:“別說你老哥子了,蘭區長。就是我!到了龍潭箐才搞清楚了是啥會事。這事還得讓我來給大家說清楚。”
待陳副區長一口氣把整個故事粗略的講完後,隻見蘭區長一拍大腿衝廚房裏頭喊道:“羅大嬸!你出來一下,有大喜事了。”
蘭區長話音才落,隻見羅大媽從廚房裏頭樂顛顛小跑著出來,嘴裏頭還大聲嚷道:“嗨!小山子回來就是喜事,我瞧到起了。這不,我正在廚房裏忙著做幾個好菜,待會兒給大夥喝酒時打打牙祭。”
“你錯了,羅大媽!看你瞎嚷個啥?告訴你,小山子是咱們肖副部長的親生兒子。這也難怪,肖同誌才點點大的時候就再沒見到過爸老漢了,這就叫虎父無犬子,肖副部長好福氣喲。羅大媽!快去把前幾天大夥湊錢賣來養在院子裏頭的雞抓隻來給殺囉,待會兒肖副部長回來了,大夥兒好好的慶祝慶祝。嗨!羅大媽!你是心痛那隻雞還是高興傻了,還楞著幹啥!?”蘭副區長興致高昂的說道。
羅大媽滿腹心事的才走開,蘭區長他們又繼續開會。
剛宣布會議結束時,肖海明就聽院子大門外傳來一個男人低沉而粗獷的呼叫聲:“格老子的!腿都快走斷了。蘭區長!我跛腿肖回來了。”緊接著隻見從院子大門走進一個跛著左腳,身上挎著一隻盒子槍,頭上戴著一頂漆黑發亮的舊呢子圓氈帽。清瘦的臉上長著濃密粗硬的絡腮胡子,兩撇大眉下長著一雙鷹一樣犀利的眼睛,尤其是那個鷹勾鼻子給人一種威武逼人的感覺。整個人穿著一身不知從那兒弄來的灰白色棉布舊中山裝,看起來這人有個五十歲挨邊的樣子,盡管跛著腳,仍可看出身材的高大。
“嗬!跛腿肖回來了。跛腿肖!你可碰到天大的好事,天大的喜事了。”蘭區長大聲喊道。
肖海明心中猜想,進來這人十拿九穩就是自個兒在夢中常夢到的父親了。於是,肖海明眼中含著熱淚站了起來,坐在身旁的郭雪梅同樣跟著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