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海明見父親接著繼續說道：“給老子的！開始時，靠一把斧頭兩隻長槍，七八個人隻能對當地作惡多端的小土財主下手。沒兩年我手下就有了百十來號人馬，五花八門的槍杆子也有百十來條。盡管自家動手做的土火銃占了一大半，但老子手裏還有一挺歪把子機槍和兩杆快槍，這都是用‘袁大頭’從國民黨黃皮狗子那兒買來的。大家夥知道不！那‘袁大頭’是怎麼弄來的？都是打地主老財那兒搶來的。哈哈哈！這就叫做羊毛出在羊身上。用地主老財的錢買來槍把子，再收拾錘子的地主老財。自打有了歪把子機槍和兩隻快槍，格老子的又從國民黨區政府、鄉政府和土豪劣紳手中奪得長短快槍好幾十隻。被老子親手給嘣了的貪官、土豪惡霸和無惡不作的鄉丁頭目，黃皮狗子就不下好幾十人。去年年初，從城裏來了一個姓薑的教書先生投靠了我。當時老子還納悶，一個識文斷字、斯斯文文的教書人，怎麼會想到上山和我們這幫鬥大的字不識幾個，一天隻會砍砍殺殺的粗人在一起。沒過幾天給老子的我才知道，人家是**。我就說龜兒的，才來就跟我講什麼革命的道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薑先生確實是個了不起的知識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滿肚子的文章，講起革命道理頭頭是道，句句說到我的心頭。硬是讓老子佩服的五體投地，認識到我大腦裏的思想隻是無組織無紀律，狎（狹）隘的農民散漫鬥爭意識，是一種占山為王的‘山頭主意（義）’。咯老子的，從那時起，我就豎起了紅旗，打出了豹頭山人民遊擊隊的旗號，叫薑先生座了第二把交椅，把手下這幫弟兄交給他調教調教。嘿！還別說，給薑先生調教了一段時間，這幫子大老粗弟兄懂規矩多了，衝殺時聽話多了。過去老子隻曉得狗日的國民黨黃狗子、土豪劣紳、地主老財最可恨，碰到一個宰一個。但對土匪的壞處就看不到，甚至還覺得他們也是一夥綠林好漢。要不是薑先生給我講清了革命道理，給老子的我還在稀裏糊塗著呢！今年七月份大軍開進趙家莊，給老子的，我和薑先生率著這幫子弟兄與大軍一道橫掃十裏八鄉，剿滅了大大小小十多股土匪，消滅了地方反動武裝。唉！隻可惜薑先生後來被調到省政府裏頭，幹啥子的統戰工作去了。告訴你！幺海子兒！趙家大院的趙老爺，就是在磨盤山戰鬥中給老子親手捉到的。”肖老漢得意的呷了一口酒繼續說道：“幺娃兒！你山大叔的仇你老漢給你報了。如今，你老漢我在區人民政府工作，你媽老漢有你二姐招呼到，都不會有啥事情。明天早上我跟你一起到你山大叔墳墓前去，拜祭我這位從來沒有見過麵的老哥子喲！我得跟他好好的說上幾句心頭話。”
這一晚上，肖海明父子倆人給喝醉了，蘭區長和羅大媽也喝醉了。
第二天日上三杆時，肖海明帶著昨天他安排通訊員買來的新棉襖，同父親一行九人才步行著到了山大叔的墳墓前。肖海明隻見墳頭前已經豎著一塊刻著“父親山大叔之墓，子肖海明，公元一九五0年十月二十六日立”字樣的石碑，碑上的每一個字都漆上了鮮紅的油漆，在朝陽的照耀下紅得就像流趟著的鮮血。肖海明待羅大媽和另一個區政府工作人員把祭祀犧牲品擺好後，恭恭敬敬的在墳頭上擺上一束鮮花，然後畢恭畢敬的點燃三柱香把香上好，跪在墳頭前磕了三個響頭，嘴裏說道：“山大叔！小山子今天就要回部隊去了，今後就沒更多的機會來看您老人家了。您老人家盡管放心，您的小山子是不會給您老人家丟醜的，您就安息吧！”
肖海明說完站起來把帶來的新棉襖點燃，流著淚說道：“山大叔！小山子答應過，一定給您老人家賣件新棉襖。今天小山子給您買來了，希望你老人家在那邊不再受凍了啊。”
肖海明的話才說完就聽“哇！”的一聲，郭雪梅放聲大哭了起來。
肖海明見父親捏著點燃的香，朝山大叔的墳鞠了三躬，把香插在了墳頭上，然後端起酒盅說道：“老哥！沒你就沒有我的幺海子兒子，沒你就沒有我父子團圓的這一天。肖老弟在這裏敬老哥你一杯酒了。”說完就把酒灑到了墳頭上。接著肖海明見父親眼中閃著淚花踹下，邊燒著紙錢邊繼續說道：“嗨！老哥啊！你可是我肖家的大恩人哪，老弟有許許多多的話想對你說，可你給老子的卻靜靜趟在這土堆裏頭了。老弟想和你一道痛痛快快的喝上幾盅酒，卻沒那個機會了。老哥啊！你就放心好了，你的小山子如今成大器了，你的深仇大恨人民政府也給你報了，每年清明時肖老弟一定會來看望你，給你的墳頭添把土，敬杯酒，不會讓老哥你冷著餓著。老哥在天有靈就保佑你的小山子平平安安吧！”
肖老漢的一番肺腑話說得在場的人掉下了眼淚。大家靜默後，肖海明和父親，蘭區長、陳副區長、郭雪梅、通訊員共同鳴槍向山大叔致敬。
吃過中午飯，在蘭區長和陳副區長的陪同下，肖海明和父親依依不舍的就要分別了。走到趙家莊路口上時，肖海明含著淚突然跪在父親麵前磕了三個響頭，嘴裏說道：“爸！您老人家多保重。”讓肖海明想不到的是，就在自個兒跪下那一刹那，郭雪梅也緊跟著跪下磕頭，嘴裏頭說著與肖海明同樣的話。
肖海明的心情是舒暢的，騎在馬上是一路的歡笑著。盡管山大叔的遭遇在他心的深處烙下了遺憾，但因為這次返鄉他不僅看到了母親和二姐，做夢都想不到還看到了父親，還知道了三哥的下落。郭雪梅似乎比肖海明還要高興，從騎上馬那一時就不停的說，不停的笑，不停的唱。說得個雙眼眸就如兩汪乏著漣漪清澈的清泉，笑得白晰的臉蛋是紅霞飛。此時的郭雪梅就好比清晨披著霞光，飛騰於青鬆翠柏之間的百靈鳥。這下可讓通訊員快活的不得了，他喜歡聽郭雪梅的歌聲，更喜歡看到郭雪梅那純樸無邪的高興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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