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公元1956年3月18日,現在是市公安局副局長的肖海明,迎來了他人生中的一件大喜事。現為市醫院婦產科副主任的小譚,給肖海明生了一個又白又胖的千金。從此,肖海明為人在世升格為父親了。
妻子在坐月子這段時間裏,可把身為丈夫和父親的肖海明忙碌得夠嗆。盡管肖海明是初為人父,不用說沒啥經驗。就是洗屎布尿片子的活兒也沒見到過。但是,肖海明對妻子、女兒的照顧和關懷可以說是無微不至,真情摯意。為此,妻子從醫院出院的當天,他就特意向局裏和市裏請了二十天的長假。雖說幫忙的人接踵而來,可肖海明還是請來局長的老婆當教練。
但到了第三天,肖海明態度堅決的把局長老婆這個教練給辭退了。每天,他親自跑菜市場買雞買菜,而且買的都是最上等的。自己動手燒菜做飯,清理家務不說,還動手為妻子擦身換洗,給女兒洗澡撲粉,洗屎洗尿片子。忙碌完這些事情,他就坐在床邊望著妻子,望著女兒樂哈哈的傻笑。
小譚為自己的丈夫這一年來的巨大變化感到寬慰、幸福和驕傲。
現在的肖海明,不僅能夠流利地與同事,與社會上形形色的人進行對話交流了。而且還能夠看問題、分析問題、判斷問題,進行一些獨立思考。最讓小譚高興得是,現在的肖海明適應了工作環境,熟悉了工作運作的程序,掌握了一定的工作技巧。最根本的是,他已經能夠獨立做一些工作了。
看著丈夫成天的傻樂樣,小譚終於忍不住的問道:“肖哥!看你那傻樂樣,看著咱倆的女兒,眼睛瞪得像兩個燈泡似的,小心可別嚇著女兒了!”
“嘿!嘿!嘿!妹子!從你懷上後,我就成天的高興,整天的擔驚受怕。”肖海明內心的激情欣然躍上了臉,真切的說道。
肖海明的話說得是前言不搭後語,什麼又是“高興”又是“擔驚受怕”,這話使得小譚是一頭的霧水。小譚嗔怪的問道:“肖哥!你高興我也高興。可你又擔心個啥呢?”
“嘿!嘿!嘿!說出來妹子你可別笑話我,從你懷上後我一直在禱告。希望我倆的孩子,不論是男是女都像妹子那俏模樣。我就怕我倆的孩子生下來跟我一個樣那就麻煩了,直到妹子生下來那時我才謝天謝地的鬆了一口氣。”肖海明興奮得手舞足蹈的說道。
時間過的真快,公元1957年6月後,也就是肖海明的大女兒會“咿咿呀呀”的時候。社會似乎變得就像傍晚一群落巢的麻雀一樣,突然“嘰嘰喳喳”地嘈雜喧囂起來。肖海明和小譚的兩人世界,卻是在互敬恩愛中,就像陳酒一樣的渡到了公元1961年的春天。
1962年的仲秋,肖海明和小潭又喜迎來了家中的第四個成員,一個胖墩墩的傻小子。這傻小子的到來,給肖海明和小譚又增添了不少的快樂和夢想。世間許多的爭鬧,對這個溫馨小家庭的騷擾,被這個小生命的到衝淡了許多。
公元1957年4月裏,市裏突然搞起了向**提意見,向領導提批評的活動。什麼“大鳴、大放、大字報、大辯論”運動,還有什麼“滅蒼蠅、滅蟻子、滅老鼠、滅麻雀”除“四害”的衛生大運動是接踵而來。
開始時,省裏來的工作組,一個勁的鼓吹動員肖海明向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提批評,可肖海明絞盡腦汁就是想不出來,也是就提不出來了。未了,工作組又想盡辦法開導他,鼓吹他向他的局長領導提批評。還說這是為了領導改正錯誤,這是為了拯救領導,這是我黨發揚批評與自我批評的優良傳統和作風。肖海明還是像第一次一樣,傻傻的看著局長,望著省裏來的工作組,一個勁的“嘿嘿”幹笑。為此,肖海明有好幾次下班不得不落在眾人後。因為當時工作組規定,誰最先向黨提意見,向領導提批評,誰就能得到提前下班的獎勵。獲得提意見、提批評“先進模範”的光榮稱號。
小譚的處境跟肖海明差不多。但為了照顧小孩,她比肖海明聰明得多。當著市裏的工作隊,她隻是一味的哼哼哈哈,算是完成工作隊規定的每人每天,必須向黨向領導提一至二條意見或批評的任務。說實在話,哼哈過後小譚也不知道自己在哼個什麼?哈個什麼?過不了三天,市裏的工作隊已不耐煩找她了。
隻有等到孩子熟睡後,在兩人的世界中,肖海明才會問他的小譚妹子,這“運動”那“運動”的,到底是咋回事?他的小譚妹子隻是幽幽的說道:“咋回事!?我也不知道,但憑我的感覺不是好事。肖哥!咱不坑人害人,不做虧心事就不怕半夜鬼敲門。要記住囉!開口神氣散,舌動是非生。我倆隻要少說多做就行了。”
對於小譚妹子的話,肖海明不過是聽得個似懂非懂。但隻要是他小譚妹子說的“不是好事”,而且要“少說多做”,他就死死的牢記在心裏頭。
肖海明唯老婆是從,這不是吹出來的。在結婚後的半年,他就在同事裏搏得了一個“賢夫良父”響鐺鐺的名頭。尤其是一些女同事,回家後時常當著丈夫的麵,就誇肖海明如何如何的愛妻子愛女兒,如何如何的勤快把持家務。這時常令男的不是乖乖的以肖海明為榜樣,就是大動肝火。甚至肖海明和小譚就聽到同事在閑聊時說過,有的男同事就朝自己的老婆吼道:“既然好得不得了,那你去嫁他好了!”為這話,肖海明隻是淡淡一笑,就如隨風煙雲般的散去了。可在小譚心中,卻美得是把肖海明當做了生活中的太陽。讓肖海明想不到,在他的記憶中還有那麼最深刻的一件事。他的局長領導同誌,竟然有一次也苦笑著對他說道:“嗨!我那老婆成天像隻烏鴉一樣討嫌我懶惰,叫我向你學習!?嘿!叫我學別的到可以,叫我學做家務事那簡直就是在逼我上吊。我說肖副!看你做家務滿輕鬆的,你是怎麼做到的?”
“沒啥!怕老婆,得酒喝。”肖海明脫口說道。
從那天起,肖海明的那一句“怕老婆,得酒喝!”的話,跟長了翅膀似的飛到了千人萬人口中,成了男人之間相互調侃的口頭禪。
“不是好事”這話不幸被小譚言中了。才過了兩個月,一場反右運動在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城市轟轟烈烈地展開了。那些向黨提意見,向領導提批評的“先進模範”,無一不在一夜之間就變成了惡毒攻擊**,攻擊社會主義,打擊報複革命領導的右派分子。讓肖海明想不通的是,在短短的一個星期內,公安局裏就出了十多個“曆史反革命”、“現行反革命”、“狗特務”和“右派分子”。最讓他想不通的是刑偵科科長的事了,一個學識廣、技術強、業務精、能力強,曾破獲大案要案的留洋大知識分子,竟然在眨眼的功夫變成了“裏通外國”,“美、蔣狗特務”加“右派分子”了。而且上級勒令,他必須在兩天內,到一個叫做國營東風農場的地方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待肖海明跟他的譚妹子談起這事時,他的譚妹子也無不感慨的告訴他。她所在的市醫院“狗特務”分子倒沒有,不過“右派”分子到是出了二十幾號人。她同樣有著一些想不通的事,一群剛從地方衛校進來醫院實習的學生娃娃們,竟然也有六人變成了右派分子。據說有一個才十六歲的小男娃子,晚上在宿舍裏躺在床上,哼唱著電影《一江春水向東流》中那首《月兒彎彎照九洲》的歌。就因為把歌詞中的“幾家歡樂幾家愁”,改唱成了“上級歡樂下級愁”就被打成了右派分子,聽說就要送到啥國營農場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去了。“我說肖哥!今後做事得多長個心眼兒,做任何事多前後掂量。說話得多加小心,話到舌頭尖上多打兩個滾。”小潭懷裏抱著她們的女兒深情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