蛭篇 成家——如影相隨 五、六(1 / 3)

肖海明凝視著扒開薄薄的一層黃泥土,就可見到漆黑發亮的柴煤。肖海明內心中的世界,此時正激動地感慨著我們偉大的祖國地大物搏。

山新村,一個貧窮偏僻,不起眼的小地方,卻蘊藏著豐富的柴煤。據專家預測,煤層厚達數十米,貯藏量可在數億噸。而且大部份可露天開采,唯一不足的是成熟年代不夠,有小部份還是腐木狀態。

提煉煤油的工廠確實讓肖海明既感到新鮮,又充滿著好奇。眼前,上百號臉上敷滿煤灰子的人群正簇擁在一起,推著一張張裝滿柴煤的手推車,肩挑著一擔擔的柴煤。口裏高喊著口號,你追我趕地奮力往一座巨大的燃燒爐裏傾泄著柴煤。一部“噗哧噗哧”吼叫著的柴油機帶動著一台鼓風機,在鼓風機的鼓吹下,燃燒爐噴射出紅紅的火焰。這熱烈壯觀的場麵,完完全全是一場熱火朝天的革命大生產景像。巨大燃燒爐的頂端,一根巨大的鋼管與一間由青磚砌成密不通風的大房子相連接。大房子的右側麵還擺放著一些大鍋大灶和壇壇罐罐,這一切讓肖海明是既興奮又感到不可思議。

煉油廠的負責人激動的告訴肖海明,這煉油廠從設計施工到投產僅用了不到二十天。投產三十天以來,就生產出提煉煤油的原料近一噸多。再用不了幾天就可攻克技術上的難題,生產出煤油向偉大領袖毛主席報喜。

負責人指著壇壇罐罐裏裝著,看起來是黑糊糊,粘稠稠的東西。驕傲的告訴肖海明他們,這就是工人們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生產出來,用於提煉煤油的原料。這原料靠的是燃燒柴煤後所釋放出來的煙子,通過管道進入密封的大房子中,自然形成煙灰子。到一定的時間,工人們進去把煙灰子收集起來,放在大鍋裏,兌上鬆脂和豬油進行熬煉。負責人還告訴他們,今晚又到了收集煙灰子的日子了。

肖海明他們住進了簡陋的工棚裏。晚飯的夥食還不錯,麻芋頭熬豬骨頭、醬爆回鍋肉和大白米飯。

吃過晚飯,肖海明把飯碗一擺,坐立不安的他叫上兩名同事立即趕到了煉油現場。

到現場一看,原以為來得早的他們,隻見工人們早在忙碌著了。肖海明聽到大房子裏麵傳來唏哩唰啦的響聲,輕輕的推著門準備進裏麵去看一看。不曾想,門才打開一條縫就迎麵撲來了一股濃烈剌鼻的煙灰子,嗆得他迅速地關上門,立即跳到了一旁。恰好煉油廠的負責人來到,對肖海明他們說道:“各位領導!像你們這個樣子是不可以進去的。”

“為什麼?”肖海明不經意的問道。

煉油廠的負責人嚴肅地說道:“進去收集煙灰子的工人們都是采取了嚴格的保護措施。各位領導!你們忙著。我還有工作要安排,不好意思!失陪了。”

望著煉油廠負責人漸漸遠去的背影,肖海明對那句“采取了嚴格保護措施”的話是滿腹疑惑。過了一個小時左右,大房間的大門終於開啟了,這時正好一抹夕陽灑過來。隻見從大門裏出來的人們,肩上扛著金竹做的大掃帚,手裏提著裝滿煙灰子的大號鐵皮桶魚貫而出。肖海明和兩位同事是大吃一驚,隻見從大房子裏麵出來的人,個個通體透黑,若不是兩個眼球還轉動著,那你絕不想信那是“人”,而是些大猩猩。肖海明走近一看,差點就驚的背過了氣。原來,這些人除了鼻子和嘴巴子用布包裹遮掩著,其它部位是赤裸著的。肖海明現在才明白,怪不得當走進煉油廠時,自己還奇怪為什麼見不到一位女同誌。

看著這些怪模怪樣的“人”,肖海明不知是該笑還是該讚歎。

雖說肖海明隻是在外麵站著,可回到工棚裏用毛巾一擦,毛巾立即變成了黑顏色。好在工棚旁邊就有一根從山上引水過來,整天都在流趟著水的黑色橡膠管。為此,肖海明為了洗幹淨臉上的煙灰子,整整的用去了兩盆水。

就在肖海明剛洗好臉時,煉油廠的負責人親自來請他們三人參加煉油廠全體工人階級的大會。

大會的會場就在煉油廠北麵的一塊空場地上。在空場地中央豎著一根五米左右的鐵管子,鐵管子上靠著一架竹子做的樓梯,鐵管子的頂端橫著一根一米左右稍細一點的鐵管,鐵管的兩端分別掛著大大的一盞燃汽燈,把會場周圍照得如同白晝。

會場上擠滿了席地而座的人群,此時會場裏是人聲鼎沸。肖海明意外的發現,空場地的周圍,還三五成群的散落著前來看熱鬧的一些老年人、女人和小孩子。他們都是附近山新村的社員。

煉油廠負責人的出現使得會場安靜了下來,那位負責人走到人群中間還沒開口,會場上即刻就爆發出莫明其妙的熱烈掌聲。肖海明隻見負責人雙手抬起來朝人群揮了揮,熱烈的掌聲嘎然而止。那位負責人“咳咳咳”的清了清嗓子,中氣十足,但顯得有些嘶啞的喊道:“工人階級同誌們!事實證明,無產階級是最有組織紀律,最不怕死的先進階級。在坐的每一個工人階級弟兄,都是出身在窮苦的貧下中農家庭,對偉大領袖毛主席是無比的熱愛和忠誠。在今天的大生產中,我們發揮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大無畏革命精神,超額完成本日生產煙灰一百五十公斤的光榮任務。這為我們第一季度生產煤油一萬噸的‘衛星’目標,打下了堅實的革命基礎。這是一次無產階級的偉大勝利,它標誌著美帝國主義必定要失敗,注定要滅亡。但是,工人階級同誌們!我們要時刻牢記偉大領袖毛主席的偉大教導:拿槍的敵人被消滅以後,不拿槍的敵人依然存在。”負責人話音話鋒突然一轉,就像一隻幹公鴨地吼道:“老李頭!李東山!給我站出來。”

肖海明這一次沒敢妄猜“老李頭”與“李東山”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了。肖海明隻見一個幹癟老頭,苟著腰瑟抖抖的走到了負責人麵前,卑恭的說道:“報告領導!我有罪!”還沒等那幹老頭把話說完,又聽見負責人嚴厲的吼道:“李東山!聾了是不是?給我滾出來!”肖海明這才見到一個滿臉橫肉的壯小夥子慢吞吞的站了起來。讓肖海明想不到的是,隻聽那壯小夥突然開口罵道:“張騾子!我日你媽的**!你狗日的喊那樣?你爹才聾了。”壯小夥的話音才落地,會場就像炸了窩的馬蜂,頓時熱鬧了起來。

那位負責人氣得是鼻歪眼邪,如同一隻發情的狼豬怒吼道:“你竟敢汙辱攻擊革命幹部!你昨晚摸到附近生產隊裏調戲婦女的事還沒跟你算帳,你竟敢如此放肆囂張。今天你在工人階級麵前必須認罪。”

“說你媽那個老**!老子調戲誰了?你狗日的不要血口噴人放黃腔,你爹我還沒有討媳婦。”壯小夥一副不怕事的蠻橫樣,恨恨的回罵道。

“你裝哪個洋?不要以為你爹是公社主任就沒得人敢說你。你調戲了錢老館家大姑娘你還想不認帳,你這是給工人階級臉上抹黑,丟工人階級的臉,我們工人階級堅決不答應。”負責人的說話聲明顯的小了許多。

“放你媽的臭狗屁!你爹我是跟錢大爹家大姑娘談戀愛。難道這犯法了還是惹著你了?你狗日的說你爹我就說我,我爹又沒逗著你,你狗日的把我爹扯出來幹那樣?我沒日你媽!你爹我不跟大姑娘談戀愛,難道去找你媽那種狗不啃豬不嚼的爛騷**談戀愛?”壯小夥口噴唾沫,跳腳抹手的把負責人罵得個狗血淋頭。

“老李頭!你別忘了你是什麼東西?你是反動知識分子大右派!你是四體不全,五穀不分的反動寄生蟲。你為什麼上班時間躲到煤場煤炭堆裏打瞌睡偷懶?你這是在磨無產階級的洋工。今晚你必須當著工人階級的麵徹底交待你的罪行。”負責人對壯小夥的叫罵置之不理,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急轉彎。話題一轉,朝那個被他點名叫做老李頭的人聲嘶力竭的吼道。

“狗日的!你爹我要回去睡覺去了。”壯小夥邊罵邊折翻身朝人群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