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白雪覆蓋在古老的城牆上,將遠處那一方火光耀眼的天空映襯的分外慘烈,這一晚的後半夜歡雪城上空飄起了大朵大朵的雪花,雪花落入流輝的眼睛裏,他顧不得擦去眼角的冰涼,也無暇去猜測城牆那裏異樣的火光因何而來,隻咬緊牙關,抓緊了雪麒麟的毛發,拚盡全力朝著白塔之巔飛去。高聳入黑夜之中的那座白塔,仍舊是他四年來所熟知的神聖巍峨的模樣,然而,看到那隻從來不曾離去、一直盤旋在白塔之巔上的青鳥時,他的眼瞳驀然間張大,迅速勒住了棉花糖的脖子。“主人,幹、幹嘛要停下來?”“棉花糖,不要怕!”感覺到身下的麒麟獸每靠近白塔之巔一步都在發抖發顫,他俯下身,用溫熱的身體抱住雪麒麟的頭,用自己的熱度去溫暖它被寒風浸透的身體,在它耳邊低聲解釋:“看見前方那團綠色光芒了嗎?那就是令所有雪域人敬若神明的青鳥,從一百年前它飛來的那一天開始,雪域就像是被上神詛咒了一樣,不斷地遭受到珈赫王朝的攻打,他們的城池逐漸被中土的野心家侵吞,他們的土地上被強製性地建起了敵國的巢穴,他們的子民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甚至有的不得不背井離鄉、過著漂泊無依的艱辛生活——而他們的國王,對這一切是那樣無能為力,即使靠著修仙苦苦支撐了那麼多年,然而,即使再怎麼努力想要建立起強大的軍隊,想要長生不老,想要擁有無窮的法力——恐怕也是鬥不過神的力量吧。”“可是——”雪麒麟揚起腦袋,放緩了奔跑的速度,憑著它不夠聰明的大腦費力地想要理清主人話裏的深意,然而卻是徒勞,“既然它是一隻不祥的鳥兒,為什麼主人還要去守護它呢?雖然它看起來是那樣的漂亮,好像可以給所有人帶來幸福一樣——可是,它不僅不給大家帶去幸福,反而讓那麼多人失去親人,讓那麼多人流淚——趕走它,主人,我們一起趕走那隻壞鳥,好不好?”他搖頭、靜默不語,駕駑召喚獸停在了高空中,在五米開外,與白塔之巔上那身披著碧綠光環的鳥兒對視,注意到鳥兒的身形肆意地展開,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地盤旋在觀星台上方,伴隨著尖利、嘶啞的鳴叫,他看到它盡情展開的羽翼上有著深淺不斷變換的墨綠光芒,那些光芒照亮了他的臉頰,他的唇角上浮起了一抹苦澀的笑意,突然間,就想到了四年前那次慘遭司馬桓陷害的事情,那時候若不是藍弈教他學會打通氣穴,開了“天眼通”“”天耳通“天心通”,恐怕他也不會預見到那樣可怕的夢境,更不可能在四年間徹底了悟到“青鳥”之於雪域的真正意義吧。他的眼瞳深而遠,唇角微微彎起,緩緩道:“與其說那是隻青鳥,不如說那是上神為了懲罰不懂規矩的凡人而設下的一道封印吧。如果真的那麼容易就可以讓那道不詳的光環撤去,恐怕這一百年來,國王的權柄早已堅若磐石、固若金湯,又怎能任由那些豺狼虎豹霸占自己的國土呢?”“所以說——”駕駑著麒麟獸,每靠近白塔觀星台一步,他的呼吸便加深了一層,然而敘述的語氣仍是那樣鎮定,仿佛對那隻令雪域人膽懼的鳥兒了若指掌般,“從另外一個角度來想,隻要青鳥仍在,那就代表著這個國家還是可以回到最初的模樣——然而,假如那隻鳥兒就那樣披掛著不詳的光環飛走,或是在凡人強大的複仇欲念下灰飛煙滅,即便多年夢靨般的戰亂之苦會隨之結束,但隨之而來的,將會有更大的亡國之痛會令他們走上更加艱難的求生之路——所以無能怎樣憎惡它、仇視它,但你卻不得不承認唯有守護它,才有了與上神對抗的可能——因為毀滅與報複對於那樣的神鳥來說,不啻於是玩火自焚!而唯有用真誠之心解開一百年前的那個心結,方可破除它對這個國家的囚禁與詛咒——”“果然不愧是天音聖圖的繼承人啊!如此年輕,竟然能夠參透‘青鳥之環’的破解方法——可惜,為時已晚啊!!!哈哈哈——”忽然間,白塔之巔上圓拱的巨大頂部轟然洞開了一個豁口,一道白色的影子赫然竄出,那道影子仿佛是劃破夜幕的利劍,淩厲、陰森的氣勢嚇得流輝身下的召喚獸揚蹄連連後退!“藍弈,是你嗎?”他呼吸陡然停住,心髒某個地方仿佛繃緊了一根弦,仿佛假如那道白影不是那個人,弦便會因此崩斷一樣。他甚至忘記了抱緊棉花糖的獸頭,終於,等到他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時,身體卻隨著棉花糖的急劇下墜而不受控製地向觀星台上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俯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