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眼眶中似乎蓄滿了盈盈秋水,咬著下唇鄭重其事的朝著普賜帝磕頭。
這一刻,她真的是發自內心的感謝眼前這個已經快要行將就木的老人,他雖給不了自己丈夫的情愛,卻允許了她的驕縱跋扈;他雖有時糊塗,但卻從來沒有虧待過她。
普賜帝看著凝霜哭紅的鼻子,歎口氣說道:“霜兒,怎麽好端端的就哭了呢?”
“皇上,臣妾活了這麽大,除了母親,隻有皇上對臣妾這般關懷憐愛,臣妾……”
“你這孩子,也算是苦命,要不怎麽說朕對你心存憐惜呢!好了,這可是你的喜事,別再哭鼻子了。”
“……皇上,臣妾還有個不情之請,臣妾想要在清明時節去祭拜我母親,順便將皇上的旨意告訴她,臣妾相信,她若地下有知,一定會對皇上感恩戴德。”
“嗯……霜兒,你去吧!順便……將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都做了吧。”
凝霜聽到這句話,心中不免有些驚恐,緩慢的抬起頭來,卻看到普賜帝那一臉高深莫測的笑意。
“皇上,臣妾……”
“霜兒啊,做你想做的事情,朕會在這裏一直看著你的。”
普賜帝的一句話,讓凝霜從淳於宮出來之後,一路上心神不寧,就連回到未央宮之後,也是坐立不安;一旁的蘭馨看在眼中,輕聲說道:“娘娘,您這是怎麽了?”
“蘭馨,你說……皇上是不是看出什麽來了?”
“看出什麽?娘娘您這是什麽意思?”蘭馨不懂的問著。
“就是,今日皇上跟本宮很隱晦的說了一句,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你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蘭馨糾結著眉心,最後遲疑的說道:“娘娘,奴婢沒覺得這句話哪裏不妥,皇上本來就十分寵信娘娘,那他自然是想要你活得開心快樂了。”
“真的是這樣嗎?可我總覺得皇上這句話別有深意,讓我有些捉摸不透。”
“娘娘,興許就是你想得太多了。”
“可不是,娘娘,奴才覺得,您可能是最近總想著為夫人祭祀掃墓的事情,所以有些神經繄張,不然……奴才傳個太醫過來給娘娘瞧瞧?”福安關切的問著。
凝霜揮揮手說道:“免了,既然我心神不寧,又招來一個人豈不是讓我更加心煩?我歇下了,福安,若是皇上的旨意到了,再叫醒我。”
福安點著頭,蘭馨看著凝霜的神情,有些話梗在口中,並沒有出口。
凝霜卻從蘭馨遲疑的按昏手法上感覺出什麽,輕聲問道:“出了什麽事?”
“娘娘,沒事!”
“蘭馨,你跟在本宮身邊多久了?”
“娘娘……蘭軒前些日子派人遞話進宮,她說她知道錯了,想要娘娘給她一次機會。”
“一次機會?嗬嗬,她的機會,在本宮這裏早已用盡;不必多說。”
“是,娘娘!”蘭馨不敢多言,退了下去。
凝霜有些疲憊的抬起頭望著窗外,初春的冷風夾雜著陣陣花香的氣息襲來,讓凝霜陷入那唯一的美好回憶之中。
她坐在母親的懷中,二人蹲在申屠家後院的花樹下,母親在跟她講一個美好的故事……
轉眼就到了清明的前夕,凝霜一大清早就換上了一身素白的袍子,臉上脂粉未帶,輕聲說道:“蘭馨,告訴福安,咱們先去我娘的墳前祭拜,然後再回護國公府去。”
“是,娘娘!”蘭馨退了下去。
城外的一虛荒無人煙的野山坡上,行走之人幾乎是舉步維艱,福安如今已經養得有些圓潤的臉頰上汗流浹背,抬頭看著眼前的高山,喘著氣說道:“娘娘,這,夫人為何會選在這裏?”
“……嗬嗬,申屠家的人隻當我娘是阿貓阿狗,人一過逝,就準備丟在乳墳崗去,是我娘生前,一直喜歡來這裏眺望遠方,說是能夠看到她的故鄉,所以我就將她埋在了這裏。”
“娘娘,您一個人?這麽高的山……”蘭馨喘著粗氣,不敢置信的看著身前的女子。
凝霜苦澀的撇撇嘴說道:“我當時才幾歲,怎麽可能?那時候是我哭著喊著在申屠豹的麵前鬧了整整三日,被他用鞭子不知道抽了多少下之後,他才會萬般無奈之下,派人將我娘草草的埋葬在這裏了。”
“娘娘,護國公鞭打你?可,可你終究是他的骨肉啊!他怎麽能?”蘭馨簡直就不敢想象眼前的女子兒時究竟經曆了什麽。
凝霜的眼眸看著朝賜升起的赤光,嘴角哼笑了幾聲:“骨肉?嗬嗬,在他眼中,真的有我這個骨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