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塞上草連天(下)(1 / 2)

大秦王宮裏已傳遍晉國退兵之事,惶亂不安的人心因此而紓解,每年一度的騎射賽照常舉行。

賽場設在蓮花浦旁,強皇後與韓昭儀列作兩側,主位空缺,亦無人敢僭越。

強皇後望著蓮花池旁颯遝如星的幾匹駿馬,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笑容:“生兒的騎射功夫越發長進了,東海王也踏實得很。韓昭儀,怎生不讓張遇也試試?”

一旁素妝的高額美人冷冷地哼了一聲,卻是個漢人女子。

“瞧我這記性,都快忘了張遇他騎不得馬~”強皇後摘下一隻葡萄,一壁剝皮一壁漫不經心地閑話。

韓昭儀微微頷首,眼角帶了一點漠然的笑意,使她的臉看上去像雪地裏的紅蓮。

“皇後統領後宮妃嬪女官,自然不會事事留心。”

強皇後目光一銳:“哪裏比得上妹妹宛轉承歡。妹妹的舞技真是應了漢人一句老話:移來七寶壇,曼舞水精盤。”

韓昭儀臉上的笑意迅速隱去,強皇後卻展顏一笑。

年少的太子苻生馭馬而來,在三步開外猛然勒住韁繩,翻身落馬,正跪在強皇後膝前。

韓昭儀以袖掩鼻,身旁宮娥忙扇動羽扇趕去濺起的塵土。

“母後,獵到的野鳥野兔都拴在馬背上了,足足有一籠之多,剛經過蓮池時順手摘了一支蓮花,送給您。”

少年人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摸出一支粉光流溢的蓮花,恭恭敬敬地呈給皇後。

強皇後撫了撫他的後頸,柔聲道:“後宮之主尚典麗端莊,蓮花與佛教淵源頗深,本宮自然敬之,然而此蓮尚未開滿,色彩又頗為輕浮,自是不能為本宮所用。”她說著,便將蓮花隨手擲到韓昭儀腳下。

韓昭儀俯身拾起蓮花,輕輕吹去花瓣上的塵埃,歎息道:“蓮花生在此間本就無可選擇,何必拿她煞氣。”一言已畢,便整理了衣裳起身離去,宮娥抬眼看看強皇後,行了禮後才忙不迭跟了上去。

“母後,那個漢女真是目中無人,孩兒替您收拾了她。”苻生望著漢女挺秀的背影,恨恨道。

強皇後微微笑道:“後宮之事與你無關,你隻要做好儲君即可。阿姆還沒老到任人欺侮的地步——怪了,怎麼不見東海王?”

苻生笑容一斂,淡淡道:“弟弟聽了一個小黃門的傳話,就急匆匆走了,連馬都沒還上。其他的弟妹騎術實在稀鬆平常,孩兒懶得與他們比試,也先行退出了。”

強皇後寬慰了他幾句,便將他打發走了。隨後,一名黑衣劍客從蓮池中躍出,向她躬身一禮,宮娥早已散去,偌大的蓮花浦裏隻有這一立一跪的兩個人。

“跟著東海王,無論他見了何人——”強皇後冷冷看了黑衣劍客一眼,劍客得令,旋即閃身遁去。

大秦王宮的東南角是一座畸零的庭院。院內仿漢人建築設有亭台假山、曲廊水榭,碧森森的藤蘿繞遍整個院落。

即便夏節已至,藤蘿之下還是一片陰涼。

披著一領湖綠衣裳的阿姆在僅有的兩名宮娥的扶襯下步出禪房,微微闔起雙目,聽了會兒藤蘿間的鳥啼,忽然意識到這庭院過分清靜了,便淡淡問道:“朗兒呢?”

宮娥回道:“小世子隨東海王出遊去了,說是三日內回來。”

阿姆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八年了,朗兒真是越來越像他了……一樣地無拘無束,飛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