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十 六 回 血戰刺客韓鴛中箭 狂掃祁連去病鏖兵
韓韜的墳前,已經蓋好了兩間竹屋,有四五個衛士守衛在墳邊。衛青和韓鴛跪在墳前,墳前擺放了祭品。
衛青流淚道:“爹爹,衛青給你老人家守塚來了。你老人家待衛青比親兒子還親,把衛青拉扯大,教衛青做人,教衛青兵法,沒有你老人家的撫養和教誨,哪裏有衛青的今日!”
衛青叩首。
韓鴛悲泣:“爹爹,青兒是你的義子,又是你的女婿,如今他成了器,女兒的終身有了托付,你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你在世時,女兒常常恨自己不是男兒,生怕不能使父親度過一個安逸的晚年,女兒的這個心願,讓青兒完成了,女兒心裏感激青兒。女兒將遵照你老人家的遺囑,一輩子照看好青兒。”
衛青與韓鴛站起,衛青道:“姐姐回家去吧。”
“在外邊住小心風寒,我每日會來給你送飯的。”韓鴛坐車離去。
傍晚。平原君府門前,一漢人百姓打扮的人急匆匆地乘馬奔來,這是個匈奴信使,他馬不停蹄沒日沒夜地從草原奔來,幾乎累倒在平原君府的門前。他對門仆道:“兄弟,我有急事麵見老夫人。”
門仆問:“你叫什麼名字?我怎麼跟老夫人稟報?”
“你就說匈奴都蘭老人的信使到。”
信使跪拜在臧夫人麵前,似乎是癱在那裏。
臧夫人問:“都蘭老丞相身體好吧?”
信使並不回答她的問話,隻是說:“老人家,小人是沒入匈奴的漢人,在都蘭老丞相手下當親隨,這裏有老丞相的十萬火急密書一封。”
信使撕開外衣裏子,將一封書寫在絲帛上的信取出來,人已經昏過去了。臧夫人看信,臉色突然緊張起來,她叫道:“快快快!備車!”
臧夫人急急忙忙走出府,坐上馬車,車飛奔而去。
馬車來到了衛青府,臧夫人一下車便顫巍巍衝進衛府,邊走邊喊:“衛青呢?韓鴛呢?”
門仆連忙扶她,道:“老夫人,你等著,小人進去叫衛夫人迎接你。”
臧夫人急如星火地往衛青府裏闖,叫道:“火燒眉毛了,不講這些虛禮了!快跑進去給我去喊衛青和韓鴛!”
門仆急忙先跑一步進府,韓鴛急匆匆迎出,道:“老夫人晚上來到寒舍,有什麼事嗎?”臧夫人一迭聲地問:“衛青在哪裏?衛青在哪裏?”
韓鴛問:“找衛青有什麼事嗎?”
“哎呀,丫頭,衛青生命危在旦夕!快說,他在哪裏?”
韓鴛緊張起來,叫道:“衛青在父親的陵墓前守塚,怎麼會有生命危險?”
臧夫人驚叫:“那就更糟了!都蘭派人送來密信,伊稚斜訓練了一批刺客,半個月前就出發了,是專門來刺殺衛青的!”
韓鴛臉色驟變,驚叫道:“啊?壞了!來人哪!”
家將急應道:“有。”
“我立即去陵墓,你去找去病,讓他率人馬速速接應!”她轉身對臧夫人道:“老夫人,恕韓鴛不能奉陪!”
臧夫人一道勁地催:“快去,快去!”韓鴛跑到馬廄,騎上馬飛速離去。
月夜。衛青在竹廬燭下讀書,一衛兵在外站哨,六個匈奴刺客悄悄地逼近竹廬。
站哨的衛兵聽到動靜,喝道:“誰?”一支箭射來,衛兵“哇”的一聲倒地。
衛青聽到了動靜,立即將燈吹滅,回身抽出寶劍,躲在門後。
匈奴刺客包圍了衛青的竹廬,一刺客越窗而入,衛青一劍刺過去,刺客閃過,二人打鬥,發出聲響。衛兵所住的竹廬中士兵驚醒。一衛兵叫道:“快起來,有動靜!”
五個士兵跳起,執兵刃出,第一個一出屋就被匈奴在門外守候的刺客刺死。第二個士兵從窗跳出,與匈奴刺客打鬥。此時,衛青與匈奴刺客的打鬥已經移到了竹廬外。
月光下,衛青、衛士與匈奴刺客戰作一團。
韓鴛的馬在飛馳,她不斷地用皮鞭抽打馬,發出“駕!”“駕!”的喊聲。在她身後,霍去病率五十餘人尾隨而來。
衛青的衛兵已經倒下去幾個,匈奴刺客也死去三人,最後剩衛青一人與匈奴三人打鬥,形勢雖然不利,但衛青毫不畏懼。就在衛青苦戰之際,韓鴛趕到,她飛身從馬上躍下,高叫:“青兒,別慌,我來了!”
衛青勇力大增,韓鴛挺劍加入戰鬥,一刺客分身來敵韓鴛。
剩下的兩個刺客前後夾擊衛青,同時舉劍刺來,衛青騰身躍起躲閃,從前麵進攻的刺客將自己的同伴刺死。衛青麵前隻剩下一個刺客,這個刺客已經顯得信心不足,有些慌亂。而就在此時,韓鴛已刺死了與她交手的刺客,她騰出身來幫衛青,兩人合力攻打僅剩下的一個刺客。
衛青一劍將已經手忙腳亂的刺客刺死,他用袖子擦了擦汗,長出了一口氣,道:“姐姐,你來得正是時候!”
韓鴛突然聽到了弓弦的響聲,她尖叫一聲:“當心!”飛身將衛青抱住。
原來是樹上還躲著一個刺客!就在匈奴刺客與衛青韓鴛苦苦拚鬥時,他就一直向衛青瞄準,隻是衛青在運動中,他沒有機會放箭罷了。現在,匈奴人已全部戰死,衛青又處在靜止狀態下,正是他下手的好時機。他是匈奴的神箭手,射得很準,然而,當弓弦響時,韓鴛已經將衛青從正麵護住,那箭正射在韓鴛的背上。韓鴛慘叫了一聲“哎呀!”緊接著,第二支箭又射來,韓鴛背上又中一箭。
霍去病的部隊恰在此時趕到,眾人向樹上射去,樹上的刺客跌落。
衛青抱著韓鴛大叫:“姐姐,姐姐!”
韓鴛無語。
霍去病趕到,從衛青手中抱過韓鴛。
霍去病大叫:“舅媽,舅媽!”
韓鴛無語,霍去病大哭。
韓鴛的棺木停放在衛青府大廳上,衛青立在棺木左側,霍去病和衛青的三個兒子身穿孝服,跪在他身邊,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公孫敖、張次公、公孫賀、陳掌、蘇建等陸續前來吊唁,平陽公主和衛夫人前來吊唁, 臧夫人前來吊唁,田蚡、田勝等前來吊唁,衛皇後前來吊唁。
深夜,衛青俯在棺上守靈。往事一件件在他腦際重現。他從小失去母愛,當他在鄭家放羊的時候,最思念的是親娘,那時他剛記事,親娘在他的心中是模糊的,他隻記得小時候親娘總是守著一大堆衣服沒完沒了地洗,沒完沒了的曬,很少給他以照顧。隻是當他在鄭家受氣時,才覺得能守在親娘的洗衣盆邊,那是多少美好的享受!後來,當韓鴛射狼救了他時,當韓鴛為他盛玉米粥,看著他一碗一碗地喝下去的時候,他感到了,那就是他思念已久的親娘!隻有親娘才能從狼嘴裏救他,也隻有親娘才能一碗一碗地給他盛飯。後來他跟著韓韜與韓鴛過日子,是韓鴛給他洗衣,做飯,教他讀書識字和武功,有個頭疼腦熱,是韓鴛給他熬藥侍候,他嘴裏叫韓鴛“姐姐”,但心裏喊的卻是“娘”,世上任何一個幼兒都認為自己的母親是最美麗的女人,衛青也一樣,在他眼裏,韓鴛就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當他長到青春期出現性萌動時,對韓鴛的戀母情節就迅速轉化為情人的苦戀。他那時強烈地譴責自己,罵自己下流無恥,怎麼會在一夜一夜的夢境中與親娘般的姐姐做那種事,他忍不住一趟一趟地跑去偷看慈母般的姐姐在小潭中洗浴,去苦思冥想她的乳房與羞處,當他偷偷地鑽進姐姐的屋裏在月光下窺視她,去偷吻她時,完全感到自己是在犯罪,可是,那種對姐姐的追求一旦產生,就像是火山噴發一般勢不可當,不能自製。所以,當韓鴛接受了他的愛,給他以回應時,他就感到如同犯罪得到了赦免,心中對姐姐萬分地感激,他願意為姐姐獻出自己的生命,他以為,自己的生命同姐姐的生命已經合為一體,失去了這位親娘般的姐姐,他不知自己怎樣才能活在世上。這種隱含著戀母情節的姐弟之愛,夫妻之愛,比尋常的男女情愛更加醇厚,更加強烈,更是情深如海!而一旦失去親娘般的姐姐,失去這種刻骨銘心的愛,又讓他如何承受!衛青此時的心情,用語言是難以說清的,小子有詩讚道:
青青棠棣樹,
其葉舞婆娑。
累累棠棣樹,
其果何豐碩。
綠葉片片鋪翡翠,
紅果團團燃烈火,
甘苦兩心知,
依依難割舍!
青青棠棣樹,
其葉青沃若。
累累棠棣樹,
其果何繁多。
姐是綠傘擋風雨,
弟是紅珠傘下遮。
何期惡雷震,
姐弟生死訣!
衛青不吃不睡已經三天了,霍去病進入靈堂勸衛青吃飯,衛青搖搖頭。霍去病道:“舅舅,假如我舅媽有在天之靈,她會舍得讓你這樣不吃不喝,把身體弄垮嗎?她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你的生命,並不是要你自戕呀!舅舅,咱們要找伊稚邪算帳,替舅媽報仇才是!我發誓,這個血債,一定要向伊稚斜討還!”
匈奴右賢王王庭。右賢王巴羅桑與昆邪、休屠王、雪難一起會商軍事。
巴羅桑道:“我匈奴大軍這一年多來,屢遭漢軍打擊,特別是我們這一塊,先是樓煩王和白羊王丟了河套南,接下來又是我被衛青打了個措手不及,我們的麵子都快丟光了!大單於把我叫去訓了一通,說是誰要是再打敗仗,他就要開殺戒了。”
休屠王道:“父王休要煩惱,上次我軍失利,主要是麻痹大意,誰會料到衛青會三天三夜奔襲七百裏!吃一塹長一智,今後我們小心了,衛青還會鑽我們的空子嗎?”
昆邪道:“休屠賢侄說得對。過去我軍對漢軍作戰,總是打便宜仗,現在漢軍學乖了,打的也都是便宜仗,隻要我們留意,不給他鑽空子,不就行了嗎?說句沒氣力的話,我們河西這塊,有兵馬十來萬,不說去征伐漢朝,守好自己的家園也還是綽綽有餘的吧?”
巴羅桑搖搖頭:“光守好家園不行,大單於要我們把河套南收回來。大哥,下個月我去打朔方,有勞大哥和休屠、雪難守好咱們的河西,萬毋有失。”
“隻管放心,大哥會盡心盡力。”昆邪答道。
右賢王巴羅桑率軍入侵朔方,雙方在朔方城外血戰,警報傳至長安。
武帝看完戰報,冷冷一笑:“這個右賢王又來犯邊,眾愛卿看如何應對?”
田蚡道:“臣請陛下起用蘇建,他上次打仗失利削職為民,在家閑呆著。朔方城是他修建的,那邊的情況他熟,而且在吏民中有一定的威信。”
武帝道:“好,那就下旨派蘇建領車騎都尉銜到朔方去守城。”
霍去病出班啟奏:“小臣以為,光派蘇建去守,是一種被動的做法。”
武帝道:“噢?說說看,你還有什麼主動的做法?”
“臣聽說,此次右賢王對我朔方用兵,共調動了六萬兵馬,且是右賢王主力,那麼,他的河西就一定空虛。來而不往非禮也,他來打我的朔方,我為什麼不可以打他的河西?”
武帝點頭道:“嗯。好!你這是圍魏救趙之法,有道理。可是,衛青守喪,新近又死了夫人,派他去作戰,朕怕有悖人情呀!”
“陛下可以派臣去呀?”
“派你?你行嗎?”
“陛下以為臣不行嗎?”
“你今年才十八歲,朕怕你不牢靠。”
“臣年紀是小了些。可是臣同衛青舅舅一樣,師出一門,都是韓韜爺爺的學生。”
武帝下決心,道:“好,朕就派你去試試。你說,你帶多少兵馬?”
“騎兵三萬。”
“可朕聽說,河西有匈奴七八個王,每個王都有萬把人,昆邪王休屠王各有三四萬人,合起來有十來萬人,你帶三萬人,能行嗎?”
“陛下,河西匈奴有十來萬兵馬不假,但他們各自為戰,互相不配合,所以,臣每次麵對的都是一兩萬人,以三萬人對一兩萬人,豈不是優勢?兵貴精而不貴多,三萬人足夠了。”
“嗯,也有道理。眾卿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