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蘿正經地道:“治晏少爺這傷,需一味特別的藥。我沒帶在身上,要喚我的丫頭去取。”

葉總管聽罷勃然大怒:“丁大夫要拿藥,怎不一早說?”

“我一早並不知道晏少爺受的是這傷。”丁蘿解釋道。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葉總管氣得厲害,胖胖的臉上肉都在晃,像水波一樣:“我去取診金的時候,你怎不說?如果你那時便告訴我,不是省下許多時間?”

丁蘿頓時冷笑起來:“你們生意人的規矩,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不拿到錢,怎知你們是不是誆我?”

“你——”葉總管頓時噎住,接不上話來。心中疑惑更深,她此時看起來是如此貪婪又冷血,為

何之前做出那樣的事情?不像,半點都不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丁蘿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坐在凳子上,並著雙膝,一點一點捋平上麵的褶。

她是故意的。晏翰田瞧了出來,微微眯起眼:“丁大夫的話沒錯,依我們商賈的規矩,是這個理。隻是,丁大夫是大夫,醫者仁心,怎也按我們商賈的規矩?”

丁蘿抬頭瞧了他一眼:“晏少爺是不是不稀罕我給你診治了?如果是的話,我這便回去。”說著就要站起來。

真是女人中的典型,變臉比翻書還快。晏翰田頭痛地留她,安撫她道:“丁大夫哪裏的話,我們是瞧丁大夫的規矩與旁人有些不同,感到詫異而已。”

她明明曉得城裏沒有其他大夫了。真是個奸猾的婦人。

丁蘿不客氣地坐回去。

時間在等待中一點一滴流逝。

終於盼來當歸拿的藥,卻是一隻拇指大小的藍色瓷瓶。丁蘿藥在手,對葉總管道:“你現在去拿兩隻水盆來,一隻裝半盆水,一隻空著。另外,還要兩壇烈酒。”

葉總管毫不含糊地去了。

待所需材料均置辦齊備,丁蘿便打開瓷瓶,往手心倒了一粒晶瑩雪白的藥丸,端起桌上的茶盅放進去,倒滿烈酒,慢慢搖晃著。待藥丸完全融於烈酒,便對晏翰田道:“你站在床頭,手抓住床架,腰背向後弓,不可向前伏著。”又對葉總管道:“葉總管,您將臉盆放在晏少爺傷處下方,離得近些。”

她則一手取了燈盞,在茶盅底座來回晃動。不多時,一股清香漸漸溢出。

藥丸的香味雖然清淡,但奇異的是卻絲毫不被屋中原有的濃香蓋住。更有甚者,它竟有壓過那濃香的勢頭。丁蘿瞧著差不多了,便丟開燈盞,將酒盅伸到晏翰田傷口下,盅麵對準傷處,緩慢地反複移動著。

少頃,晏翰田背上的傷口蠕動得劇烈起來,活像隻被螞蟻包圍啃噬的大青蟲。豆大的汗珠從他頰側滴落,喉結上上下下滑動,顯然已是痛楚難忍。

葉總管看得不忍,不禁偏過頭去。

約莫過了一刻鍾,屋中的香味混合繁雜,清香味漸漸淡了下去。丁蘿反手將茶盅裏的藥酒倒入葉總管手中的盆裏,退開兩步,坐在桌邊:“稍待片刻。”

與此同時,晏翰田幾乎快被忽痛忽癢的感覺折磨瘋了。一會兒如同被無數長滿絨刺的毛蟲在皮下翻滾鑽動,一會兒如同被烈火焚燒,簡直像有千萬隻蜜蜂在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