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花鎮一如記憶中的那樣,刻著歲月痕跡的古樸的城牆,沒有裕興城裏寬闊的街道與高立的樓閣,隻有一條條平坦蜿蜒的青石小路,許多青石相接之處已被歲月風化,方角缺損。鎮上的人們也並沒有裕興城裏的人們那樣穿錦披緞,打扮華麗。這裏寧靜而隨和,偶爾有孩子從胡同裏鑽出來,尖叫著呼喚著從身前風一般擦過,鑽進另一條巷子裏。
她回來了。
飛花鎮,她曾經生活的地方。
不再像夏天那般,匆匆回來,匆匆而返。她這次回來,就不打算走了。
曾經少女時如銀鈴一般的歡笑依稀還在,丁蘿來到曾經居住的小院,推開院門,隻覺那個並不高大的身影還坐在那裏,碾著草藥。她坐在身影旁邊的地麵上,仿佛不曾離開過。
稍作收拾,她與鍾星文便在此住了下來。
第二日,回山上拜祭父親與未出世的孩兒。鍾星文第一次
看到她悲痛的模樣,並非痛哭流涕,相反她的麵容十分平靜,隻是周身散發著一種悲痛欲絕的氣息。他不由得也跪下了,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
“你滾!你沒資格跪!”丁蘿抓起一把塵土與沙礫,揚了鍾星文一頭一臉。
鍾星文默默地走開,也不敢擦,就那麼灰頭土臉地站在一邊。過了一會兒,聽見丁蘿在抽泣,漸漸抽泣聲變成嚎啕大哭,他心裏也難受起來。她失去幸福,失去壽終正寢的資格,這一切都是他害的。如果神明有靈,他願奉出自己的生命來償還。
丁蘿在鎮上租下一個小門麵,尋了幾個提供藥草的商家,又開起醫館來。她醫術百裏挑一,用藥又精,來這裏看病的人都是幾服藥下去便好利索,很快小有名氣。如此便惹到鎮上另外兩家醫館,有一天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掀開簾子走進來,上身裹著一塊豹皮,看起來十分精壯。
“誰是丁大夫?”他走進門一眼便看到一身青衣的丁蘿,“就是你?”
丁蘿點點頭:“嗯,就是我。不知這位小兄弟找我有什麼事?”
砰!一把大砍刀被他拍在桌子上,臉孔猙獰地道:“什麼事?你壞了規矩不知道嗎?”
就在這時,一個藍衫青年從外頭走進來,見一個小夥子湊在丁蘿麵前,大步走過來,扯了他一把沒扯動,不由怒道:“你幹什——虎子?”鍾星文看著青年,訝異地道,“你這是在幹什麼?”
被他稱作虎子的青年見到鍾星文,也是一愣:“鍾星文?你個混蛋,又回來了?”
“屁話,我怎麼不能回來?”鍾星文捶了他一下,兩人相看一眼,皆是樂不可支,感情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而後虎子指著丁蘿道:“這位是誰?你媳婦?”
鍾星文直樂:“你還敢說?你自己認不出來了麼?這是山哥的媳婦啊,笨蛋!剛才那句話若被山哥聽到,看不把你腿打斷!”
虎子便仔細看了看丁蘿,果然一愣:“真是丁丁姐?丁丁姐,你怎麼回來了?山哥呢?”
“他還有事,要過一陣子才能回來。”丁蘿道,碰到年少時的玩伴,心裏也極開心,“娶媳婦沒有?抱娃了嗎?”
故人相遇,自當舉杯相酌一番。虎子叫來了其他還留在鎮上的同伴,人多熱鬧,丁蘿也跟著飲了幾杯。夜半,鍾星文扶著她回家,倒在床上就睡,什麼也不知道。隻嘴裏還念叨著“葉哥哥”三個字。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轉眼冬天已過,時至開春,草木抽芽,冰雪消融。這一日,飛花鎮來了一位身著黑衣的青年公子,騎著駿馬,麵容英俊,氣質冷峻。打馬而過,噠噠馬蹄聲從街頭響至巷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