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上船,也不會走出城守營大門。”他聲音低沉,帶著以往絕對不會在嶽霓樓麵前表露的弱勢,道:“讓我把這裏的事交代完.......”
嶽霓樓走後,閆赫易無力的軟坐在椅子上。
這是他第一次在那個人麵前展現弱勢的一麵,他也沒想過那個人居然會答應,雖然臨走前依舊不近人情的給了他一張自爆符。
沒沉浸太久,閆赫易就拉回了注意力,迅速收拾好情緒,抬手將外麵路過的一名門生招進來:“把閔承給我叫來。”
這一夜注定無法平靜度過,半個時辰後整個七裏城動了起來。
以往悄然無聲,靜謐悠遠的街道上混亂一片,每家每戶亮起燭燈,找人的找人,收拾行裝的收拾行裝,到處又空又亂,又雜又荒,叫人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重錦留在嶽霓樓的房間裏,站在窗前,靜靜目睹著下麵湧動的一切。
忙亂的,來回奔跑的的人群,冷風席卷的街頭旗幟和滿地雜物,意外總是發生的猝不及防,原本安逸平靜的邊陲小城因為一場即將到來的妖傀襲擊而變得麵目全非。
看著看著,他微微有點迷茫,似乎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去處,唯獨他加入不到這場混亂的逃亡中,他不屬於那裏麵的任何一類。
最近妖傀襲擊事件接二連三的發生,那個能在背後操控妖傀的人莫名的讓他感到不安。
或許趁機離開是他最好的選擇,現在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注意到他。
原本在院子裏駐守的十一琅嬛的修士在這段時間裏陸陸續續全部被叫走前往城中各地支援去了,嶽霓樓也沒有再回來,重錦眨了眨眼,轉過身,適時一陣風掠過窗沿,將對麵桌上的紙張吹落滿地,他走過去撿起來,大都是那些他看不懂的陣圖符文,隻其中一張上麵用黑色的墨寫了幾個字。
天亮去城西渡口。
嶽。
這張桌子是嶽霓樓的專屬,幾個時辰前他還坐在這裏,重錦呆了下,盯著字條看了一會兒,眨了眨眼,不知為何,他就是篤定這張字條是嶽霓樓特意留給他的。
收起字條,關上門窗,重錦下了樓。
甫一走出了院子,走到街上,他瞬間就被忙亂的人群淹沒了,遠處天空壓得很低,濃灰的雲一團團擁簇著,盤旋不去,像是要下大雨的樣子。
大部分城民在城守營和仙督台的那群白衣修士的護送下往西麵的一條側道走去,那裏腳步聲和呼喊聲最密集嘈雜,他從中辨認出幾句粗暴的“快走!”“集合!”“都過去!!”的字眼。
與此同時,緊閉的城門上傳出拍打聲。
那聲音一頓一頓的,笨重至極卻威力巨大,緊接著,正前方,右前方,側麵,後麵也傳來了同樣的聲音,隔著城牆看不到,但那股特殊的腐臭腥臭的味道卻已經飄了過來。
是妖傀。
也許是三裏石窟中被放走的那些,也許是更多。
那聲音拍的人心惶惶,頓時所有人一窩蜂的跑起來,重錦被擁著往前,回頭看到一隻血腥爛肉的手掌從拍開的城門縫隙間穿進來時,城門前也乍然出現一道金色屏障,將那群幾欲破門而來的妖傀擋在了外麵。
人群中有白衣修士對同伴催促:“誅靈陣隻能暫時抵抗一會兒,再快點!”
重錦望向城門,想看看嶽霓樓是不是在那裏,但是人太多,層層疊疊,完全看不清。
最後他收回視線,視線又往城守營的方向瞥了下,那邊中門大敞,庭院中混亂的人群同樣奔流一樣的往外湧,待所有人都出來後,留在最後麵的兩個十一琅嬛的青衣修士急忙去關門。
重錦扭頭看過去的時候,正看到一道挺拔寬壯的身影,提著刀背對著人流的方向,握刀柄的手背上青筋暴突,身體以一種不自然的姿勢站立。
重錦腳步一頓,隱約感覺那人的打扮有點眼熟,還沒想起來是誰,就隻見那人轉過身,五官不同程度的扭曲著,已經完全辨識不出原來的樣子,他將刀高高舉,卻遲遲沒有落下,像是在跟自己較著勁,直到大門即將關閉的那一瞬間,才終於落下卡在了門縫間,寬厚的刀刃與門鎖相碰,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兩名修士關門的動作被阻斷,驚恐的抬頭與門縫間露出的一雙死白的複眼撞上。
“來......來不及了。”
“怎,怎麼辦,他要跑出來了嗎?”
兩人嚇得雙手打顫,門縫瞬間在對方的力道下被強行打開了兩寸,見那人被遮掩在門後的身體頃刻就露出了大半,當即又更加用力的往裏推,手臂頓時青筋暴跳,兩廂拉鋸著,正支撐不住時,突然裏麵的那股力道猛地一卸,對方的長刀轟然脫了手,哐當落地。
速度太快,兩名修士隻隱約看到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淩空飛射過去,打在了那隻持刀的手臂。
緊接著,一雙手伸來“砰”的一聲將門徹底關上了。
兩人大腦一片空白,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癱軟在地,站都站不起來。深深做了十幾個吐息,其中一人才勉力抬起頭,看清楚來人,怔愣了下:“是你.......”
重錦收回手,垂目看向他,認出左邊那個是那位年輕的副使南十九,頷了下首。
街頭混亂不堪,各自自顧不暇,沒人留意這邊,他們也沒時間寒暄,除了暫時被擋住的妖傀,剩下的四下湧動的人流,耳邊除了雜亂的腳步聲,就是各路修士的催促“快走!”的吼聲,像遙遠的海潮,重錦轉過身,剛走過去一步,又立即被擁著被動向前,成了汪洋人海中漂流的浮萍之一。
一直到城西,動蕩才終於停下。
伴隨著最後一波人潮在渡口前站定,兩米長寬的鐵刺路障被搬出來封住了來路,重重的巨物落地,聲音大的驚人。
“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