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遇襲,讓莫易堂有些疲憊,在車上沉沉的睡去,蕭然和歐雲飛卻睡意全無,昨晚打鬥的後勁讓他兩依舊有些興奮,斜靠在車窗玻璃上的蕭然,擦拭著手中的匕首,而歐雲飛則是靠在另一側的車窗上假寐,手指卻不停的揉搓著自己的指關節處。
中午時分,車子抄小路避開所有崗哨,停在了一棟別墅旁邊,此時的莫易堂早就轉醒,對蕭然說道:“蕭兄弟,我們這車有彈痕,如果從崗哨直接進入嘉興城,會有麻煩的,這裏是我在城外郊區的一棟別墅,平時很少來住,還得委屈二位今日在此休息,等我安排好一切,再進嘉興!”
蕭然自是不會有意見,反而十分佩服莫易堂的思慮周全。與歐雲飛下車,隨莫易堂進入,保鏢則開車離去,做車輛的妥善處理。
別墅共有三層,坐西南,朝東北,前景開闊,平實。周邊沒有人家,進入大門,是一條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小路兩邊栽的應該是竹子,沿著小路錯落有致的站成兩排,進入大廳,則是黑色大理石鋪成的地麵,明亮如鏡子,華麗的水晶垂鑽吊燈,純黑香木茶幾,還有牆邊精美的細雕書櫥,無不彰顯著主人的富貴和豪氣。
莫易堂客氣的讓了座,隨即叫上留守在此處的管家,吩咐備好房間,吃食,以及衣物。
管家垂首應到轉身離開,片刻,滿滿一桌的美食端上了飯廳的長條桌上,三人落座間,管家已經回稟莫易堂,說房間和衣服均已備好。
莫易堂端起酒杯輕輕搖晃了一下,雖然疲憊但還是很真誠的開言道:“感謝二位兄弟昨夜的相助,粗茶薄酒,二位不要見外!”
粗茶薄酒?蕭然心裏暗暗道,到底是嘉興數一數二的豪商,自家以前過年也沒見過這些許菜式,但也未做矯情,而是很豪爽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洋酒入喉帶著一種說不清楚的刺激,屬實不如咱們的茅台啊!蕭然整張臉都有些皺了起來,歐雲飛低聲輕笑了一下,也端起酒杯站起身,對莫易堂說道:“莫老板客氣,我大哥的脾氣,這事碰上了,哪有不管之理。”歐雲飛並未居功,而是將功勞扔向蕭然。
三人哈哈而笑,生死過後,總是會有一種無法言明也不需言明的情義,別人眼裏被稱為價值交換媒介的宴席,就在三人豁然的笑聲,推杯換盞中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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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然回到房間,困倦極了,迷迷糊糊要睡,心終是不太平穩,他走到窗邊,將窗簾拉上,房間裏應該是久不住人,有股沉悶和老式家具夾雜在一起的氣味,他閉上眼,睡意從四方湧來,卻無法彙合,眼前一會是莫易堂口中無辜被屠殺的百姓,一會是在保衛戰中英勇犧牲的軍人,突的,又變成他記憶最深處最慘烈的那一幕,蕭然募得睜大雙眼,怔怔的看向屋頂,胸中難以言明的悲涼在充斥著他的每一個細胞,從發絲到指尖,微微顫抖的睫毛也掛不住那難以掩藏的一絲悲哀,漸漸的,沉沉睡去,眼角一滴熱淚淒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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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蕭然再度醒來,天色已近傍晚,他衝洗一番後換上莫易堂給他準備的新的衣物,來到大廳,卻見歐雲飛與莫易堂早在大廳等候。
“大哥,你終於醒啦,我還以為你昏迷了呢!”歐雲飛一席西裝,瘦弱的臉龐上掛起一絲可愛的戲謔,蕭然楞了一下,這家夥居然也會開玩笑?習慣性伸手去拍歐雲飛的頭,卻被他躲閃過去。兄弟二人看對方均無恙,也是心中暗喜,玩笑了一番。
坐定後,莫易堂跟蕭然說了自己的安排,可能要在這裏暫住幾日,他通過熟人關係為蕭歐二人辦理良民證,然後再一同前往嘉興。
蕭歐二人自是十分感謝,要知道現在占領區如果沒有良民證,那是寸步難行,甚至還會喪命。三人用罷晚飯,莫易堂與兄弟二人寒暄了一陣,便自回屋休息去了。
睡了午覺的蕭然和歐雲飛自是睡不著的,二人來到院內,找了處空地坐了下來,蕭然突然發現自從與歐雲飛相識,二人還真沒好好的聊過天,這幾天的經曆實在是太緊張太刺激了。他伸手摟住歐雲飛的肩膀,沉聲道:“當初讓你跟著我,是準備護你一程,也是沒想過啊,你救了我好幾次,謝了兄弟!”歐雲飛掏出一支煙給蕭然點上,有些嫌棄的想掙脫摟著他肩膀的手,可是他哪裏拗的過蕭然,認命的道:“大哥,你別這麼肉麻行嗎?既然我認了你這個大哥,那就生死相隨唄!!”蕭然哈哈大笑,用力拍了幾下歐雲飛的肩膀,這力道給歐雲飛拍的齜牙咧嘴,卻也無可奈何。兄弟二人從自己的出生聊到各自的經曆,當然還有歐雲飛的遭遇,蕭然也終於明白當初歐雲飛說的和他有相同遭遇是什麼意思了。歐雲飛出生在一個詩書世家,從小飽讀四書五經,家道中落後,本來隨父親在鄉村開了個學堂,生活倒也輕鬆愜意,卻因為一個逃兵跑去他們的村莊,而被隨後追來的日軍滅了村,那天的歐雲飛恰巧跑去後山練習拳腳師傅剛教的幾套招式,僥幸逃過了這一劫,等他聞聲趕回村子的時候,已經晚了。說完這段遭遇,歐雲飛低著頭,強忍著眼中的淚水,他不想哭,從看見那一幕開始他就不想哭,哭有什麼用,哭就能換來父母的命,換來全村老少的命嗎?強忍著不哭,肩膀卻顫抖的厲害,蕭然默默的拍了拍歐雲飛的頭,輕聲道:“想哭就哭吧,憋著會傷了自己的!”歐雲飛抬頭看向蕭然,對上那雙關切溫暖的眼睛時,再也忍不住的淚水奪眶而出,他死死的咬著下嘴唇,不想讓自己因為悲痛而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