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長秋宮(2 / 2)

一想到前往鳴鸞殿傳皇後口諭時,德妃聽聞這番話該是何等震怒,顧氏心中叫苦不迭,卻也不敢推卻不往,心中忐忑不定地領命退下了。

待顧氏離去後,殿中的氣息不複先前的凝重。蘇婉與側旁的女史相視一笑,兩人站起身來,跟隨蕭瑛一同入內殿去了。

耿敏柔倚在榻上觀書,一旁坐著個年約四十的婦人,是她的奶娘鄒氏。

蕭瑛、蘇婉、秦箏三人依次而入,蕭瑛回稟了適才顧氏的對答後,忍不住品評了幾句:

“同是從永壽宮中出來的,張司正是個極為妥當的人,如今來的這位看著卻不是個曉事的。”

新皇即位,冊立了皇後,太皇太後就交出了後宮的權柄,閑居永壽宮中頤養天年。但她憂慮皇後年輕,就指派了一位老成穩重的年長宮人來長秋宮扶助皇後。那位張氏是個知進退分際的,辦事也極為穩妥勤勉。過了三年,張氏離宮返鄉,老太後巴巴地又指了個人來。

大秦朝的後宮中並無前朝的詹事一職,而那顧氏在宮中呆的年歲雖長,但還是個低品級的宮人,耿皇後就讓她領了典正的俸祿。

秦箏年僅十六,在三人中最為年輕,也最是心直口快,當下接話道:“娘娘給了她恩典,隻怕她一心奉承鳴鸞殿呢。”顧氏來到長秋宮中回話時避重就輕,言語之中多有暗示是馮昭儀衝撞了德妃,明顯存著心思想到鳴鸞殿請功討好,再想起她離開時的臉色,當真叫人覺得痛快。

耿皇後手執書卷,言道:“我給她的不是恩典,而是差事。若是差事做得不好,賞罰皆有定律。恩典人人可得,卻不是人人受得起的,需謹記在其位謀其事這幾個字。”

三人一齊受教後,蘇婉上前稟道:“下月初七是德妃生辰,皇上原本有意要給足她體麵,內庫已為此事花費甚巨。”

此事皇後或許知曉,或許不知曉,然事無巨細,向娘娘回稟都是她的職責所在。

耿敏柔目光在書頁上流連,唇邊漾開一縷淺笑,“哦?良辰美景虛設,那他豈不是要煩惱了?”

話雖是打趣,笑意卻未抵眼底,神情淡然自若,不見喜悲。

他是誰,不言而明。近旁這幾人卻隻當作不曾聽聞,亦不會去想這話語之間是否有大不敬。蕭瑛問道:

“漪蘭殿可要遣人前去?”雙方起了爭執,皇後懲處了德妃,卻未追究馮昭儀的過錯。既是無過,又是否要遣人前往安撫。

耿敏柔莞爾:“憐香惜玉之事,何需我趕在前麵。”

秦箏忍不住說道:“聽聞馮昭儀與德妃不睦,娘娘處罰了德妃,她必定心懷大暢,也不枉她入宮後隱忍至今了,依我看,若非位分尊卑有別,十個德妃也不是這馮昭儀的對手。”

耿皇後微笑道:“世人莫不貪強,鮮能守微。”

蘇婉稍加思索,問道:“娘娘可是說德妃太過爭強好勝,氣焰囂張不知收斂;而馮昭儀以弱示人,才能保全自己,等來今日的局麵?”

秦箏卻道:“馮昭儀看上去處處隱忍,卻非甘心居於弱勢之人,且說她與德妃的針鋒相對,若非皇後娘娘公正嚴明,她豈能全身而退?今朝若是她得勢了,來日未必不是又一個德妃。”

此時掌膳女史陸薇端著托盤過來,笑道:“娘娘的意思是,他人宮中的紛紛擾擾,與長秋宮何幹?”

耿皇後微笑頷首,接過了羹碗。奶娘鄒氏在一旁笑道:“還是陸薇這丫頭最知道娘娘的心思。”

秦箏一臉不平,蘇婉垂首低語:“她知曉的是娘娘的心思麼?”

陸薇又捧著一碗遞給了鄒氏,這才轉身朝著她笑道:“我怎就不知曉了?虧你是個博覽群書的,怎不知脾胃二字何解?”

皇後慢慢地喝著羹湯,鄒氏臉帶笑容地看著她們,想著這宮中冷清,幸得這幾個婢子倒是活潑伶俐的。長秋宮中歲月悠長,人世沉浮起起落落,何人能勘破,誰又能一眼望到此生的盡頭?

皇後的懿旨傳遍六宮時,淑妃梁氏正在常寧宮中與賢妃齊氏對弈。

聽宮人回稟後,梁淑妃將一枚黑子拈在指間,一時忘了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