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生才記起他說過送她回家的事。她遲疑了一下,打開後座的門,鑽了進去。賓利車不一會兒就開了出去。而在那輛賓利車的後麵,停了一輛奧迪Q7,駕駛座上的男人一直看著前方,最後他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隨手拿起一支煙抽了起來,麵色極其深沉。他大口地吸進去,卻吐納得少,這種抽法是極傷肺的,一般他抽煙隻是意思意思,吸多少吐多少。也許他等了一個晚上,有些不順心吧。抽完一支煙,他掐滅煙頭,也發動了車子。
在賓利車裏,一生一直把頭朝向車外,雖然外麵沒什麼好看的。宋安辰通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肚子餓嗎?”
“不餓。”她怔了一下,看著他的後腦勺道。
宋安辰許久沒再說話,沉吟了半天,才道:“你家在哪兒?”
“花園小區。”
“離我住的地方很近。”
她當然知道,她對著他的後腦勺白了一眼,這輛喝了紅牛的彪悍賓利和一個喝三鹿奶長大的不良駕駛員是濺她一身水的罪魁禍首,她能不記得嗎?
車開到花園小區的停車場,一生連忙道謝:“謝啦,宋弟弟。”她本想開門出去,不想宋安辰先於她出來,還很紳士地為她開了車門。
她坐在車上抬眼看向他,不甚理解。
“怎麼?舍不得出來?”他又用他細長的丹鳳眼在笑,笑得一生渾身發抖。她最怕這樣的笑容,讓人毛骨悚然。
兩人保持緘默,一前一後地走。直到到了一生家的樓下,一生囁嚅道:“我到了,謝謝。”
宋安辰道:“我餓了。”
他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到了她家樓下說,這意思顯而易見。她咬咬牙:“那麼去我家做點吃的吧。”
“好。”他笑道。
狐狸尾巴露了出來吧,一生在心裏狠狠鄙視了他一番。
一生的房子是典型的單身公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當她開門讓宋安辰進來以後,宋安辰便開始打量她的房子,他不是刻意地去打量,而是眼睛隨意地掃了掃。一生請他坐在沙發上,有些躊躇:“你坐坐,我去看看有什麼吃的。”她轉身朝著廚房走去。宋安辰目送她,眼神帶著興味,似笑非笑。
一生打開冰箱,先翻了下冷藏室,看有沒有什麼蔬菜,結果發現隻有幾個西紅柿、幹癟掉的幾段小蔥,一排雞蛋還有幾瓶碳酸飲料。她暗叫不好,連忙打開冷凍室,結果比冷藏室更慘,隻剩下幾個冷凍的雞翅。她心想,就這麼點東西,她都不知道做什麼了。關上冰箱,她不好意思地走向宋安辰:“那個,我們到外麵吃吧,家裏沒什麼東西。”
宋安辰問:“你在家都不儲備什麼糧食嗎?”
她不是不儲備糧食,而是覺得沒必要,上班在醫院吃,晚上要是餓了,泡個方便麵就好了,當然,她不可能用儲藏室裏的方便麵來招待他。
宋安辰見她不回答,蹙了蹙眉頭,朝廚房走去。一生很識相地讓出道來,任由他去了。反正沒什麼東西,看了也是白看。
可她忘記他是宋安辰了,那個在高中幾乎被公認為獨一無二的全能王子。他檢查了一下冰箱裏所剩無幾的東西,利索地拿出一瓶可樂、小蔥,還有冷凍的幾個雞翅。
一生看著他忙活的背影,有些愣怔。他係著圍裙在廚房忙活的樣子十分的溫暖,英挺的側臉,認真而專注的樣子更添上一份親近,不知為何,她看著竟然鼻子隱隱酸了起來。這樣的男人啊……
宋安辰從冰箱裏拿出西紅柿和幾個雞蛋,做了一大碗西紅柿蛋湯,當把能做的都做好後,他便把菜端了出去,對著她道:“你去盛飯。”
“哦。”一生趕緊去盛了兩碗飯,端到桌子上,遞給他一碗,兩人便無聲無息地開始吃了起來。一生偶爾抬眼,偷看一臉淡定吃飯的宋安辰,看完一眼,立馬像烏龜縮頭一般地縮起頭吃自己的。
一生其實是喜素的人,她可以發誓,可這餐飯,她吃了四分之三的雞翅,總共也就四個。當她看到盤子裏她吐出的雞骨頭,真是羞愧不已。
宋安辰擦擦嘴,看她不好意思的樣子,也知道她揣著什麼想法,輕描淡寫地道:“謝謝你這麼捧我的場。”
一生嘴巴抽了抽,欲哭無淚啊,她這張饞嘴。宋安辰站起來,準備開始收碗筷,她一激靈,連忙製止:“我來我來,你坐沙發上去看會兒電視吧。”
宋安辰似乎沒料到一生會這麼說,先是一愣,隨即笑顏燦爛:“好。”
有什麼好高興的?一生不大理解,但當她看向牆上的掛鍾時,她奓毛了。此時已經是上午九點半,她忘記自己值了夜班,必須要盡早補充睡眠。
見宋安辰果真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生眯了眯眼,他難道不困?想到這裏,她自己倒打了一個哈欠。她甩了甩頭,阻止自己犯困,她要清醒清醒。
可她一邊洗碗一邊犯困,到最後眼睛都睜不開。她給了自己一巴掌,稍微清醒了點。她重重打了一個哈欠,然後給宋安辰倒了一杯水,剛送到客廳的時候,她有些怔。
他睡著了,微微側著頭,下頜略低,似乎很疲憊的樣子。一生輕輕放下杯子,坐在他旁邊打量他,她忍不住抬起手,想摸一摸這個男人。他長而黑的睫毛微微顫動,她曾說過的最完美的鼻子在輕輕呼吸,還有那性感的嘴唇,她手還未碰觸到他的臉,突然一隻手直接抓住了她那不安分的手。
當四目相對之時……
一生整個人臊紅了臉,她想去掙開被抓住的那一隻手,然而他卻不放。她著急解釋:“我剛才看見你臉上有一隻蚊子,剛想幫你拍死呢。”
“你拍得很溫柔。”宋安辰眯起他細長的丹鳳眼,怎麼看都像是笑裏藏刀。
“當然,我一直很溫柔。”她幹笑一番,可隻有她一個人在笑,她也覺得無趣,便不笑了。
兩人再次四目相對,一生隻覺得自己要暈厥過去,她實在太尷尬了,都是自己這雙犯賤的手,幹什麼去揩油啊?這下被人抓個正著,她丟臉可算丟到太平洋去了。
他一點點朝她逼近,她節節退後……
一生都能感覺到他呼吸的溫度,他一雙高深莫測、似是有情又打趣的眸子含笑地望著她,然後身子一點點俯下去。她眼見他漸漸逼近,卻無處退縮,狠狠閉上眼睛,倒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可她等了許久也沒發生她想到要發生的事,她微微睜開眼,隻見他心情大好地在看左手上的勞力士手表。
一生不懂他在看什麼。隻見他微微一笑,寵溺道:“快七點了。”
一生不明所以。他重新直起身子,放開對她的壓製,然後他整理好自己的儀容,站了起來:“我回去了。”
一生有些遲鈍地點頭:“拜拜。”
宋安辰隻是簡單一笑,朝門口走去,一生跟在他身後,緩緩地走著。
當他徹底消失在她眼前,她還沒緩過神來。好不容易回想到自己的窘樣,她煩躁地揪頭發,宋安辰肯定打心底裏鄙視她了。她捏了捏額角,剛才一折騰,現在她一點睡意都沒有了,可下午還要陪趙吉祥去相親,不休息不行啊。她最後還是選擇去衝個涼,然後倒床睡覺。
回到停車場的宋安辰遲遲未開車回去,他一直坐在車上,眸子深沉,似在思考一件事,十分專注。他扶起額頭,臉上莫名帶著一股憂鬱。
他掏出手機,打開多媒體文檔,那裏麵隻有兩張照片,而這兩張照片皆是合影。一張是她一頭清爽的短發,穿著水藍色TeenieWeenie的帶帽長衫,雙手自後抱住他,笑靨如花,他卻一臉茫然,她曾經抱怨他不願意與她照相,其實不是。那是他們第一次做親昵狀,他隻是害羞而已。
他的視線停留在第二張照片上,但他遲遲未點開,隻是略有所思地看著那個模糊不清的照片,而他就看著這樣的合影,目光有些渙散。終於,他關上手機,發動車子離開了花園小區,車身發出“嗞嗞”的聲響,一如他煩躁的心。
一生是被手機鈴聲給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機,見是趙吉祥的來電,瞬間清醒,飛速地蹦躂起來,接通了電話。
“葉一生小姐,請問你在哪兒?”
“家。”她知道她完了。
“你知道我們約定的時間是幾點,而現在又是幾點不?”
一生拿起手機看了看,頓時驚了,約定時間是三點,現在正好是三點。這個趙吉祥,實在是食肉女啊。一生輕聲咳嗽:“我會以光的速度飛到你的身邊。”
“快來!”趙吉祥立馬大吼一句,那嗓門大得,一生直接遠離了手機,讓趙吉祥先吼一吼。
到達約定的咖啡館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四十六分,這已是一生最快的速度了,此咖啡館離一生家雖不遠,就是上次言珩帶她來吃飯的餐館對麵,但她出門至少要整整儀容什麼的,所以時間便耽擱了一會兒。
趙吉祥幾乎要暴跳如雷了,她見一生急忙趕來,便指著咖啡屋:“那個對象都等了我們好一會兒了,第一印象全被你毀了。”
一生撇撇嘴:“你先去又沒關係。”
趙吉祥不理會她,直接一把拉她進去。當她們到了靠窗的位子時,一生見到趙吉祥要相親的對象,差點當場噴了。那個男人是地中海發型,圓鼓鼓的肚子,還有那一張一合的香腸大嘴,他笑眯眯地向她們打招呼,長得如此有創意的人,實在是……
兩人當時是有些傻的,是趙吉祥先反應過來了,暗自吞了一口口水,推搡著一生坐下。
兩人剛坐穩,那位個性先生笑道:“哪位是趙吉祥小姐?”
“她!”趙吉祥率先把手指向一生,一生愣了一下,怒視趙吉祥,隻見趙吉祥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好似在說,“你要是不充當一下,我立即死給你看”。
一生鼻孔放大,一副“你趕緊死去”的樣子。
“我可以叫你吉祥小姐嗎?”個性先生對一生笑了笑,那黃黃的牙齒讓一生渾身發毛,她想,這位個性先生不喜刷牙。
“可以,你叫我祥祥或者吉祥妹妹都行。”一生甜膩膩地道。既然讓她扛,她就把趙吉祥的名聲搞臭。
趙吉祥聽一生如此回答,差點吐血,悶哼一聲,拍拍胸脯。
“呀……祥祥妹妹實在是可愛。你也可以叫我小力哥哥。”
兩人齊聲悶哼,內傷嚴重。
小力哥哥似乎對一生的第一印象不錯,完全忽略她們遲到了:“不瞞你說,我是一個暴發戶,這幾年養鱷龜賺了幾千萬,我媽媽覺得我三十多歲了,該找個媳婦生孩子了。”
瞧他這話說的,把女人當什麼,當生育工具?一生對著趙吉祥咬耳朵:“你媽媽怎麼介紹這麼個人給你認識啊。”
趙吉祥繼續對她咬耳朵:“我媽媽愛吃鱷龜肉,就這麼認識了。”
一生一臉黑線,這都是什麼邏輯?她對趙吉祥再咬耳朵:“我可不可以快刀斬亂麻?”
“隨便。盡管殺他個片甲不留。”
小力哥哥癡笑著望著兩人。在他看來,她們是在認可他,或者說兩個都看上了他這個千萬富翁!他更是大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