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一生真的很聽話,宋安辰叫她不要在他的世界裏轉悠,她真的做到了。同在一個腫瘤科,醫生與護士之間本是低頭不見抬頭見,可偏偏上班一個多星期,宋安辰再沒見過一生的影子。不知為何,見不到了,他心裏反而更加的空虛。
一生正咬著筆頭坐在值班室裏,撐著腦袋看《醫療手冊》。她抬手看看手表,正好是午飯過後,覺得是時候找護士長了。上個星期,她為了躲宋安辰,找各種借口與別人換班,換了一個星期了,她再也找不出理由來,現在隻好找本源,直接要求護士長給她換值班表。
她好說歹說,跟另一組的小護士簡美美商榷達成協議,與她調換一下。她走到護士長的辦公室,敲了門。
“進來。”護士長在裏頭說。
一生打開門,見到護士長正在與人聊天,好似是有一麵之緣的腫瘤內科主治醫師羅洛施,很漂亮的一個女醫生,聽說是A醫大著名醫師教授的關門弟子。她也抬頭看了下一生,淡漠的。
護士長見是一生,問道:“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護士長,我想與簡美美換一下值班時間,我的值班時間與我其他事情衝突了。”
護士長笑容僵了一下:“什麼事情比你上班更重要?作為一個護士,不是你想隨心所欲就能隨心所欲的,你要服從護士長的安排,懂不懂?”
“可是……”她也找不出什麼理由,總不能說她為了躲宋安辰?她咬了咬唇,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行。
羅洛施輕輕看她一眼,眼中好似看透了什麼。
“你出去吧。”護士長下逐客令了。
一生沒法,上司不答應,這事算打水漂了。她心裏不是很痛快,但也隻能轉身走出去。
“護士長,我也出去了。”羅洛施在她轉身那刻對護士長說。
“再坐會兒啊。”
“不了,是時候去診室了。”身後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待她開門出去,羅洛施尾隨其後。一生剛走幾步,羅洛施卻在身後叫住她:“葉一生?”
一生眨巴眼,疑惑地轉身,她這麼有名?連內科的都知道她?
羅洛施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裏,舉步朝她走來,上下打量她,確定沒認錯人,她輕笑:“你比照片上的女人漂亮很多。”
她愣了一下,不明白對方所指的照片是什麼。
羅洛施覆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調侃一句:“我看過你的裸肩哦。”
一生忍不住抖了一下,退後一步,匪夷所思地看著她。羅洛施卻撲哧笑了起來,轉身走開,留下一臉茫然的一生。她的裸肩?她的備案裏明明穿的是帶領的衣服,怎麼可能?
“一生!”她身後傳來簡美美的聲音。她轉身看去,簡美美已經走了過來,望向羅洛施的方向:“值班換得怎麼樣了?”
“沒換成。”一生有些難過。
“哎!”簡美美好像更失望的樣子,“不能跟冷情王子一個組了。”
一生嘴角抽了抽,表示很無趣。突然又想到羅洛施那莫名其妙的話,不禁好奇打聽起來:“這個羅洛施是A醫大的吧?”
簡美美也是A醫大畢業,應該知道她一點情況。
“是不是有些高傲?”簡美美第一句話居然是這麼一句。
一生笑了笑,算是敷衍。她不覺得對方高傲,覺得羅洛施陰陽怪氣才對。簡美美嘴角撇了一下,極其不屑地道:“不就是胡教授的關門弟子嘛,有什麼好得意的。這個醫院,已經不止她一個人是胡教授的關門弟子了。”她哼了一下,揚揚得意,“我們宋王子不僅是周教授的關門弟子,還是一位綜合性醫術獲獎得到周教授唯一讚賞的高才生呢。”
一提宋安辰,她不淡定了,尷尬地敷衍一句:“既然綜合這麼好,應該選急診或者總外科比較好吧。”當腫瘤外科還不如腫瘤內科呢,一般腫瘤外科都是接腫瘤內科的病人,沒什麼意思。
“哎,誰知道宋王子犯什麼傻。”她還歎息一聲,“當年選科的時候,周教授也對他這種決定很納悶,貌似是宋王子有一位親戚死在癌症手術後吧,這件事對他影響比較大。”
宋安辰有親戚得癌症死了?一生有些茫然,不過她的母親就是死在胃癌手術後的,對她的影響倒是頗大,她對術後很恐懼,沒由來害怕。
這時,路過的趙吉祥見到一生和簡美美站在一起,不禁笑著小跑過來,拍了拍兩人的肩膀:“你們在這發什麼愣?午飯時間都過了。”
“啊,速度回去。”簡美美一溜煙地跑了。一生也想跟過去,但被趙吉祥拉住,把她帶到小角落,神秘兮兮地問:“你幫我問一問你那竹馬,用什麼護膚品,天啊,那肌膚嫩得可以用吹彈可破來形容了。”
一生愣了一下。她對趙吉祥解釋,那次相親的烏龍事件是這樣的,宋安辰是她竹馬,關係很好而已,就這麼簡單。當然在趙吉祥眼裏,他們關係很不簡單,這麼優秀的竹馬,豈有不染指的道理?為此一生解釋,就是竹馬太優秀,看不上她。可萬惡的趙吉祥居然很讚同地點頭,覺得這個很符合事實。
這幾天一生為了躲避宋安辰,常常不去食堂吃飯,隻隨便吃點零食打發。落單的趙吉祥隻好每天混到小桌子那邊吃飯。趙吉祥每次回來總會發現宋安辰的一點好處,不是說他指骨修長,就是說他五官原來那麼清秀,要不就是說他眼睫毛又長又翹,今天又來說他皮膚好……
一生白了她一眼:“你是去吃飯,還是偷窺啊?你家小桌子也不吃醋。”
“他?他能說什麼?樣樣不如人家,王子就是王子,怎麼看怎麼順眼,哎,一生,真羨慕你,那麼好的王子跟你兩小無猜。”
她皮笑肉不笑。
“不過你最近怎麼不去吃飯啊?”
“沒胃口。”
“飯菜不合胃口?”
“嗯,也許吧。”一生隨便敷衍了一句。
趙吉祥了悟:“這樣的話,我們去吃火鍋怎麼樣?”
“那你的小桌子呢?”
“一起去啊。”
一生冷笑:“我還是不當電燈泡了。”
“怎麼會?我叫小桌子帶宋安辰一起,四人約會怎麼樣?”趙吉祥突然奸詐地笑了一下。一生看在眼裏,忽然感覺鬼上身一樣,冒了一身冷汗,擺手轉身回值班室:“懶得理你。”
“喂,我在給你製造機會。”趙吉祥在身後嘟囔著,追上一生。
她,早就不需要機會了。
下午快要下班時,一個護士急匆匆地跑進來,大口大口地喘息:“呀,大消息大消息。”
值班室裏的幾名護士麵麵相覷,什麼大消息?
“言大醫生的弟弟原來住我們醫院。”一生明顯看到這個護士眼睛在發亮。
其他護士也跑過去:“哪個病房?”
“原來住G31高級病房來著,要不是他弟弟逃跑出院,我們還真不知是言大醫生的弟弟呢。”
一生愣了一下,G31?在她印象中一次值夜班有一個小淘氣亂按鈴,被她捏了一頓。那個淘氣鬼就是她師兄的弟弟?也差太多了吧?他弟弟得的好像是白血病,剛做完骨髓移植手術不久,現在居然逃跑了?一生立即給她師兄打了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傳來言珩疲憊的聲音:“喂。”
“師兄,你弟弟找到了嗎?”
言珩沉吟半天沒說話,他沒想到一生知道了這件事,更沒想到她還會關心他,他苦笑:“那小子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B市這麼大,很難找。”
一生看了看手表,再過一會兒就要下班了,她忙問:“師兄,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你不是還沒下班嗎?”言珩略有吃驚。
“就差半個小時,不管了。”一生把心一橫,道。
言珩在電話那頭停頓了好一會兒,半天說不出話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也許在為一生那三個字“不管了”而心悸或者矛盾著。他最後才說:“我在……人民廣場噴泉這兒。”
“嗯,我馬上就來。”她放下手中的東西,對一旁八卦的趙吉祥道,“我提前下班一下,那個……要是護士長查人,你幫我扛一下。”
一生說完,就跑出去換衣服,根本不給趙吉祥問話的時間。偏巧宋安辰下班前查最後一次房,見到狂風刮過似的一生飄然離去。他怔了一下。
耳邊傳來其他護士這麼一段對話。
“我就說葉一生跟言大醫生有一腿吧,瞧瞧,一說言大醫生有事,跑得比誰都快,著急成那樣。”
“我看也是,明明還是實習的,居然敢翹班,要是被抓了,可慘了。”
“怕什麼,人家有言大醫生做靠山呢,傍個大金龜,當然要多獻點殷勤嘍。”某護士特別的酸。
趙吉祥大吼:“你們見不得人家傍金龜,也去傍啊,說人什麼是非,眼紅成兔子似的。”
“你不一樣,天天跑到宋醫生的桌上吃飯,一看就知道沒安好心。”
“你們……”趙吉祥怒了,直接罵了起來,隻聽見值班室裏開始鬧哄哄的,然而宋安辰卻沉默著轉身離去,手裏的病例夾攥得很緊,甚至開始發皺。
他叫她戀愛,她還真聽話啊。宋安辰不禁苦笑起來,然而心卻酸楚不已,明明是自己說的話,此刻想起來卻是那麼難受。他怪她,怪她不把他當一回事;怪她,心裏根本就沒有他。
可他做不到,即使她心裏沒有他,他還是那麼在乎。
在人民廣場的噴泉處,一名身形頎長,相貌姣好的男子穿著一件白色T恤站在廣場上,他雙手插著褲兜,神情看起來極其疲憊,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
一生下了出租車,望向四周,很遠就看見了他,她輕呼一口氣,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