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設宴
婉清池裏一個嬌小的身影,趴在水池邊上撲騰著雙腳在水中戲舞。池外,千絲拿著幹淨的衣物等待著。
“和妃,很久了該起來了。”在水裏呆太久對身體不好。
“嘩啦啦——”賀蘭月的頭鑽出來,正好貼在千絲彎下腰的臉前,“嗬嗬,水下很溫暖呢,你要不要試一試?”
屋外跪拜著的人倒抽了一口氣。
她緩緩地起身,套上華服,“送來了?”她指的是之前的那個少女。
千絲點點頭,指向門外。
她的眼起了一層薄霧,散也散不去的迷離。坐到椅子上,單腳疊在另外一隻腳上,細長又瑩白的小腿便露了出來,形成空氣中的一道風景,“帶進來吧。”
扭扭捏捏地被侍衛帶進來的少女,一雙眼惡狠狠地瞪著她,“你休想我陪你洗澡。”
“嗬嗬。”她不以為意地拿起茶杯,輕啜了一口,手指似有若無地揭著茶蓋,“我有這樣說過?”
少女一怔,她是沒這樣說過,但是剛才她跪在門外可聽得一清二楚,這兩個主仆簡直就是……天理不容。
“放肆,見到和妃還不下跪!”千絲惱怒地從身後推了少女一把,讓她狼狽地跌倒在地,“若不是和妃救你,此刻你恐怕在縣官府上哭天搶地。”
少女的雙手都趴在了地上,一臉的倔強冷笑,“讓你們踐踏還不如讓趙二收了我。”
起碼那是人們眼裏的正常,而與和妃一起,她得到的不僅僅是同情還將是一輩子的烙印。讓她去伺候一個女人,她做不到。
“哦?是這樣嗎?”賀蘭月的茶蓋一擱,“當”的一聲蓋在茶杯邊緣,她慵懶地把手支撐在椅子邊上,頭輕輕地靠在手掌間,斜睨著她,“原來你喜歡做小妾啊。”
看來還真是她多管閑事了。
少女咬著下唇,用力得都快把一層皮咬下來了。
她整了整衣裳,緩緩走下去,“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把頭一撇。
“嗬嗬,還真有個性。”她不怒反笑,跟著少女一起跌坐在地,“家裏除了你沒別的兄弟姐妹了?”
“你休想動我弟弟。”少女忽地又把頭轉過來,狠狠地瞪著她。
“和妃,地上涼。”千絲想要扶起賀蘭月,卻被她用眼神阻止。
她又富有興趣地摸了摸嘴角,“還有個弟弟啊,沒爹沒娘的真可憐。”
少女不再搭理她,暗自慶幸家裏還有一個比她小的是弟弟不是妹妹。
十六的月色更濃,門開著外麵的風吹進來都覺得有點抖索,賀蘭月想要碰觸少女淩亂的發絲,卻被馬上避開,她這才發現少女的額頭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嗬嗬,你怕我?”
敢問京都城的人有幾個不怕她的呢?
少女緊緊拽著自己的衣擺,寧死也不從。若她用強的,自己就朝池水裏跳去。
“隻要你乖乖的,我會對你好的……”她又試圖撩起少女的發絲,卻見少女飛快地跑向婉清池,“撲通”一聲沉了下去。
她的眼睛微眯,看著少女在水裏掙紮,“哦……呃……咳咳……”
艱難地撲騰著,卻沒見一個人來搭救,少女的心都驚了,“和和……”
“叫我嗎?”賀蘭月慢慢靠近她,坐在水池的邊緣,“剛不是要遠離我,此刻怎的又來喚我?”
忽地,在刹那間,水裏撲騰的一雙手把她往後一扯,她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就被按到了水池裏。
少女深諳水性,等的就是這一刻。她牢牢地拖住賀蘭月往水池底部按去,她就算死也要拖著這個禍害一起。
賀蘭月竟然連半分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頭暈目眩地嘴裏吐氣。
千絲剛去了內房拿蒲團過來給她在地上坐,一出來看到房內空空如也下意識地走到房外,“和妃呢?”
侍衛一直都呆在房外,不敢進來,“正和那名少女鴛鴦戲水呢。”但她們似乎也在水裏呆很久了。他臉紅著不敢往裏頭探去。
“戲水?”千絲的眼裏閃過一抹驚慌,“糟了!”
她飛快地跑向婉清池,漂浮的花瓣擋去了水下的情況,她也顧不了多少,直接跳了下去,看到少女的雙手死死地勒著賀蘭月的脖子,兩人的臉形都扭曲了。
她一腳踹開了少女,把賀蘭月扶起來。
“嘩啦啦……”她把外衫脫下來蓋住賀蘭月散開華服的身體,“外麵的都給我死進來!”
若是發現再遲一秒,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其實婉清池隻有兩米的高度,平時放水隻到一米六七左右,賀蘭月扶著池水的邊沿也是不會沉下去的。
看她那麼愛泡水,其實根本就不會泅水。
“和妃,你怎樣?”千絲扶著她躺平,把她體內多餘的積水壓出來。
侍衛看到這情形都嚇了一跳,雙雙跪了下去,“請和妃恕罪。”
“死奴才,快點救人。”水裏還有一個呢。
侍衛連忙起身去把少女拉出來。
少女輕咳了幾聲就醒了,看到還在昏迷中的賀蘭月不禁縮了縮。
千絲憤恨的目光投向她,“如果和妃有個不測,我不僅要你和你弟弟陪葬,我還要抄你家十八代的祖墳一起陪著和妃!”
少女和侍衛都被她眼裏的那股暴戾嚇了一大跳,不是說和妃身邊的千絲是最溫柔細致的女子嗎?怎的她也有如此凶狠的目光?偏偏為的是那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女。
賀蘭月還是昏迷著,千絲情急地托起她的頭,讓她的脖子拱起,給她渡氣,那些跪著的人已經麻木了,就看著兩個女人在水池邊上親吻。
過了許久,賀蘭月才咳了幾聲,肚子裏的積水緩緩地吐了出來。千絲把她扶起來,“和妃,你覺得怎樣?”
頭疼,像是要爆炸了一樣。
她輕晃了晃頭,“扶我回房更衣吧。”
“是。”兩人頭也沒回地離開了婉清池,跪著的三人不知所措,該如何處置還沒有發落。
廚房端來了薑湯,賀蘭月喝了幾口就擱著了,這次把中衣穿起來都覺得冷。
“讓你學泅水你偏偷懶,看現在怎樣。”千絲忍不住責備。
她手捧著溫熱的薑湯,看向窗外的明月,“反正你會救我,學不學又有什麼關係。”
“你啊……唉。”千絲低歎了口氣,“廚房把今日帶來的藥也熬好了,要不我替你送過去吧。”
她搖搖頭,“百旅不會讓你進去的,還是我來吧。”
她也習慣了,替北堂上雲熱敷這個差事。
“你去處理那個少女的事情吧,別太為難她,讓她先把衣服換了。”賀蘭月披了件外袍走了出去。
百旅見到她又來了,眉頭輕皺但也不敢阻攔,“和妃,王爺在書房做事。”你沒事的話就早點回去吧。
她點點頭,輕手推開房門又關上,手裏的托盤放在一邊的桌子上。
北堂上雲正拿著筆在批閱些什麼,桌上堆了一疊的公文。
她繞到他的身後,見他雙目認真地看著公文的內容,不覺地玩心大起。雙手輕巧地覆蓋住他的眼眸,降低了幾許的音量:“王爺,猜猜我是誰?”
北堂上雲沒有動,但清冷的嗓音緩緩地瀉出來:“這種小孩子的玩意不適合和妃。”
手離開了他的眼眸,她的神色又恢複了往日的嬌嬈,“那王爺認為什麼才是適合臣妾的呢?”
她的整個身子都倚靠在了他的懷裏,正要大膽地跨過腿坐到他身上,卻被他推開輪椅,“你今天不是剛弄回了一個女孩嗎?”
怎還有興致來他這裏?
“我們事情辦好了,”她的眸一閃,靈慧的眼裏又含了團迷霧,“但長夜漫漫啊,王爺……”
書房的窗戶緊閉著,看不到窗外的月色。
她一手推開窗戶,任銀色的光輝灑滿室內,“臣妾這不是怕你寂寞來陪你了嘛。”
“收起你那臣妾的一套。”他的聲音含冷,比之窗外月色更為融合。她也就隻在戲謔他的時候,才會加上“臣妾”二字,尤其是外人麵前。
窗外的風吹進來,托盤裏的那股藥味也輕易地被帶了出來。
“今天不是月底。”他們見麵的次數寥寥,但每逢十五或月底,她總會準時出現,並且給他熱敷。昨天不是剛敷了藥,今兒怎又端來了,似乎藥味更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