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左清
王府。
明知道百旅是皇上身邊的人還安排在近身,北堂上雲的心思誰也無法揣摩,但無論如何賀蘭月交代的事情,他們還是都要做到的。
千絲去纏住百旅,隻為了讓右靜送藥更方便一些。
“王爺。”右靜在門口輕喚了一聲,再推門而入。
他的聲音有著天生的沙啞,也因為這一份特別憂鬱的沙啞之音成了他在青樓的特色之一。混跡多年,也未曾有人懷疑過他的真實性別與否。
“奴婢向王爺請安。”他把藥放在桌子上,雙手在腰間輕輕貼合作輯,紫色的手帕像是一縷風,輕柔飄搖,就如同他身上的薄色輕紗,怎麼看都是一個絕色之姿。
北堂上雲坐在床邊翻閱書籍,似詫異他的到來,“你是……”
“和妃臨走前吩咐我每日來此。”左清研究出了新的一種藥引加入,效果會更佳,他知道左清夜以繼日實驗又辛勞隻為了博得賀蘭月的回眸一笑,那個善良的孩子可以為了一次恩情,肝腦塗地。
可心裏,他也隱隱不安著。
“多謝,擱著我自己來吧。”北堂上雲也不喜歡被人碰觸,尤其是女子。
右靜的嘴角動了動,卻也沒說出什麼來,隻是把手巾浸泡在藥裏,做著該做的事情。
北堂上雲的眉輕輕一挑,略顯不悅。視線順著右靜的動作往下一探,看著他那略顯寬大的手,音量微微一抖:“你是男子?”
這近乎篤定的語氣令右靜一怔。
“你的喉結不明顯可是手掌寬大,骨架突出,尤其是臉上流露的這種氣息分明就是一個男子所特有的。”北堂上雲慢慢分析,忽地腦海裏閃過賀蘭月所說的那個人,“你是……左清?”
這一次,帶著些疑惑與……探測。
右靜沉默著,隻注視著他。
他竟然會知道左清的名字,肯定是賀蘭月也在他麵前提及過,但是為了什麼呢?
“你們之間……關係很好吧?”北堂上雲以為他是默認了,不知為何竟覺得不舒服。總覺得賀蘭月口裏中意的郎君不該是眼前這個人的感覺,但要是哪一種呢,他也說不上來。
“嗯,和妃待我們都很好。”右靜中肯地答,在別人的眼裏可能他們是受盡了欺淩,但在他們眼裏隻有賀蘭月才是他們棲息的港灣。
若非她的勢力與行事作風,別人不誤以為他們兩人就是她個人的禁臠,肯定早就對他們上下其手,也正因為每月她的光顧,讓他們兩人免於那一切羞辱。
北堂上雲自己擰了一把手巾,放到腿上。禦醫已經來過,但也隻是開了些平常止痛的藥而已,根本就沒給他診斷,想必也是皇上特意囑咐過的。
“今日的藥有點涼。”他把手捂在膝蓋處。
右靜的眼眸閃了閃,“若真是如此,該恭喜王爺了。”這味藥就是透過藥的涼性刺激筋骨,如果筋骨沒有傷透,能引起反應,愈合的能力會很強,過不了幾日,一定能成功。
“這些藥都是你做的?”他又忍不住問,一旦知道賀蘭月心裏的人就是這個人,他就抑製不住地想要更看清楚一些。
右靜抬頭看一眼,又低下頭來撥弄藥,“算是吧。”他也有幫忙的。
“和妃說如果這次成功,她的心願是跟著你離開京都城。”北堂上雲不知為何自己會把她的話記得如此之牢,但真正看到有“左清”存在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看這個人怎麼看怎麼樣的不順眼。
賀蘭月竟然有這樣的打算?!右靜的心裏緩緩地一陣柔軟,離開這裏他一定要和左清說,這一世就這樣糾纏,永不分離,“你舍得她嗎?至少她也是你名義上的正妃。”關於她和北堂上雲的事情,他們三個人多少都知道一點,不過右靜是男子,有些女子不能看到的那一麵,他看得會比較透徹,“如果和妃真要走,你舍得嗎?”
舍得嗎?還是不舍?
北堂上雲又是一怔,他……未曾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為他從來不覺得這是一個問題,但真來臨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問題有多麼的讓人討厭,“你要是真待她好,那我……”
會如何?
右靜看著他,用著男子對男子的態度,隻為了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如果她真是非要走,那我……”北堂上雲重複著,又重複著,卻無法把內心的話表達完整。
“王爺,你愛她嗎?”右靜問得很直白。
在這個生死存亡的關頭,每一步都是步步為營,寸寸驚心,踏錯一步就是一生。
他願意用整個江山來交換一名女子的幸福愛情嗎?他肯嗎?又……舍得嗎?
右靜的眼無比的犀利,看著眼前的男子沉默而無波的神色,忽地浮起一絲哀傷,不知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賀蘭月,“王爺無需多慮我的問題,因為你的答案並不重要。”
北堂上雲猛地盯著他,似想從他嘴裏得知為何。
右靜冷笑了聲,看著他手腕裏的冰晶玉佛珠,“王爺你猜這佛珠是如何洗淨鉛華的,我不說你也能猜得到七八分吧?試問一個無欲無求,毫無雜念的女子又怎會心中生情。倘若有,不是我,也不會是你。”後麵那半句是自己希冀的,雖然賀蘭月為人古靈精怪,聰明慧黠但遇到北堂上雲這種慢熱又冷清的男子還是作罷的好。
“但她分明說有那麼一個郎君……”這才是北堂上雲心中的芥蒂。
“嗬嗬,王爺又不是三歲小兒這樣的話你也可以隨便輕信嗎?”右靜忍不住嘲諷地笑了,“所以當她這麼說了之後,你看到我便以為我就是傳說中的那個男子?試問和妃每日接觸的人都是女子又何來喜歡的郎君,除非是你或者你的侍衛。”
“你不也是男子?”北堂上雲微微蹙眉。
右靜指著他的膝蓋,溫柔地道:“自從我遇上左清後,世界上就沒有第二個人可以闖入我的眼底。”
隻可惜那個愚鈍的丫頭,遲遲地沒有頓悟。
北堂上雲的心思縝密,細細一想便想通了很多事情,也詫異賀蘭月背後的這三個人。一個是個性冷漠但身懷武功的右靜,一個是素未謀麵但勝過禦醫的左清,還有一個就是不遠處纏著百旅的百變千絲。
若賀蘭月真是傳聞裏殺人不眨眼的妖月,真是愛挑唆富家子弟與千金小姐間芥蒂的奸妃,那這些高傲有主見的人又怎會死心塌地地跟著她?
“她很幸運,有你們這些朋友。”北堂上雲久久才道。
右靜瞥他一眼,把東西收拾起來準備出去,“所以你比她寂寞。”
斜思宮內燈火通明,侍衛宮女排排在正宮門口,偏房處隻點了一盞小燈,裏麵的燭光搖曳,輕輕淡淡。
賀蘭月已經洗漱完畢,不若往常在王府般換上單衣華服,而是如常的著裝,以皇上的性格,今晚一定會來。
過了三更,左清重新點燃了一根蠟燭,“和妃,我們睡吧。”
“今日已是第二日,如果皇上再不來找我們,我們明天就要離宮了。”她歎了口氣,拉起左清的手,“三人中,就你最愚鈍卻也最讓我心疼。”
左清眯起眼睛,噘嘴不依。她哪裏笨了,除了她們口裏說的對感情遲鈍外,還有什麼?對付外人,她可是駕輕就熟厲害得很。
順勢依偎進賀蘭月的身子裏,軟軟的,真舒服,“和妃,你還記得曾跟我說你之所以會選擇栽培我,是因為無論身高外形我都很像你嗎?”
她點點頭。
“但有一點我不像你。”左清笑眯眯地舉起右手食指,“你不會泅水卻從來不學,但我不會武功,一直纏著右靜教我。”
她笑了笑,“那你學到了什麼?”
“……點穴。”
“還有呢?”她好笑地挑高眉,學了這麼多年隻學會了點穴還真是厲害了。
左清搖搖頭,“沒了,我怕疼。”聽說武功練多了,個頭也會長,她可不愛那些。
正說著,宮外有人通傳:“皇——上——駕——到——”
兩人馬上正了正身子,小太監把門打開,她們請安後發現皇上獨身前來,居然不見思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