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清,左清,你這個傻瓜……

床上的人動了動,皇上醒來,意識卻渾濁不清。

“皇上,你這樣就不行啦?我們再來啊……”左清朝著天方漸露的白,掀起一抹微笑,這……已是第三日了吧。過了今天……隻要過了今天……

斜思宮,偏房外。

小太監的腿都站僵了,他奉命站在門外留守,雖然皇上吩咐要與和妃的貼身丫鬟一起,但她早不見蹤影,不過聽著房裏的聲響,他也無需擔憂了。

隻是皇上這一次,會不會太久了一點?

“小順子,讓開。”思貴妃拖著一大群的宮女走來,直指著偏房的門道:“把門給本宮打開!”

“不行啊,思貴妃,皇上還在裏麵辦事……”小太監不安地跪下來。

思貴妃的臉色極其難看,“他能在裏麵辦什麼事情……”又聽著那一聲高過一聲的叫喊,她的臉色都綠了,“小順子,你想人頭落地嗎?”

“思貴妃,皇上吩咐了,如果誰敢打擾他,無論是誰都要人頭落地……”他顫抖著手從懷裏拿出一塊令牌,“直接……殺無赦。”

思貴妃的臉死灰一般的絕望,“他竟然……竟然……為了一個妖月做到這步田地,好好好,真是好極了!”

小太監跪地連頭都看不見了。

正值豔陽高照,屋裏卻是春色無邊。

一聲“皇上”,一句“愛妃”,喊得你儂我儂,纏綿悱惻。

屋外的人聽著臉紅心跳,床下的人聽著心如刀割。

如果把她穴道解開,賀蘭月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一巴掌拍死這隻淫蟲!

左清,左清,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王府,書房。

“王爺,明日清晨我們就可以起兵出發了。”萬事俱備。

宰相大人攤開皇宮地圖,精密地講解了一遍奪宮的策略與各路線路。

分為十七支精兵隊,前麵的五十人作為前鋒先帶領眾人引起混亂,然後再逐個攻破。

北堂上雲沉思著,心裏卻亂如一團麻。

天空的霧色沉沉,幾乎失去了月光,但是她呢,此刻如何……

手指不經意地拂過右邊的發絲,那綁著的小辮子又散開了,她曾說如果自己思念對方,右邊的辮子會散開,他的發絲總是會散掉,但是左邊的辮子怎麼扯都不會散開,難道她未曾想過自己嗎?

真的如此嗎?

“和妃也挺難得的,一個女子為了大局寧願犧牲自己……”某聲音道。

“三日之久啊,皇上都不上早朝了,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啊,哈哈……”

“莫不是真的與皇上愛得欲仙欲死吧……”

“嗬嗬,有可能……”

“咣當——”茶杯摔碎了的聲音乍然禁止了所有的聲響。

眾人的視線朝聲源望去,老管家驚詫地道:“王爺——”

他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手心裏還握著碎片,碎片割到手心裏,鮮血都湧了出來,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觸目驚心。

馬上有人上前要檢查傷口,他卻用眼神阻止。

直到此刻,他們才明白王爺不是仁慈和睦好說話,也不是聖潔得無法接近,此刻的他憤怒且威懾於人,更有著北堂國君該有的氣勢與風範。

他們回想起剛在討論明日大戰之中又說了什麼,麵麵相覷心裏馬上有了底,可也更加憂心。

原來的和妃已經是人們眼中的惡女,如果再加上與皇上之事,不知北堂的子民是否會接受這樣一個妃子,就算不是皇後,她也是萬萬容不得皇宮的。

“王爺,和妃對我們社稷有功,若然明日成功,不僅要賞金千兩還要賜予邊境封地給她頤養天年……”老管家當機立斷。

北堂上雲忽地抬眸注視著這個撫育栽培自己二十多年的老人,從他的眼裏看到了擔憂與示意的警戒,他知道此刻絕對不可以和眾人翻臉,也斷不能說出什麼話來,“大家都累了,先回房休息,五個時辰後各就各位出發。”

百旅已經被關押起來,不足為懼。他的失蹤也影響不了大局,因為皇上三日都未出斜思宮,眾人的視線早就在龍椅空空的大殿之上討論甚久。

眾人離去之後,書房裏依舊燈火通明,他卻無心睡眠。

明日一戰,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但他卻恍然沒了心思,心心念念的竟然是那個人,那個會調皮地鑽出來,朝著他微笑又愛捉弄的女子,她的青衣飄搖如絲,偶爾嫵媚含笑,那朵朵的笑容仿佛是懸崖上的曼珠沙華,美得讓人屏息。

賀蘭月,你在宮中可曾想過我?

“王爺。”右靜端著藥碗進來,安靜地開始做著相同的事情,“這是最後一次熱敷了,你試著在熱敷後看看藥效如何。”

左清配備的藥材也就隻有這樣多。

北堂上雲忽地問:“右靜,你恨我嗎?”

雖然都在王府裏,但是進進出出的官員們講的話早就在眾人之間傳開了,宮裏的事情也早就被宣揚得沸沸揚揚,他可以肯定千絲和右靜一定都知道了關於賀蘭月的傳聞,他們一定都很恨自己吧。

“恨你?”右靜的口氣淡淡的,卻很疑惑,“好端端的為何要恨王爺?”

北堂上雲不曾想過聽到這樣的回答,“你的主子……我是說和妃,她為了我入宮,現在又有很多的流言蜚語從宮裏傳出來……”

“這一切不都是王爺的計劃之一嗎?”右靜說得很輕,“和妃在入宮之前,早該想過這些後果,既然她都願意趕赴,我們又為何恨你?隻要是她覺得做的是對的,在我們眼裏她就是對的。”

一席話猶如一巴掌甩在了北堂上雲的臉上,火辣辣地疼到心裏去。

賀蘭月,你到底是如何教出這樣的手下……讓他佩服之餘,又為自己哀傷。

難道隻有他才會為了她的犧牲,而覺得心痛萬分嗎?

“王爺,如果你覺得內疚,不如放了她吧。”右靜在今夜話也不禁多起來,“既然你不愛她,她也不愛你,不如就……”

“你怎知道我不愛她?”北堂上雲脫口而出,才驚覺失言。今晚,真是失態最多的一次了。

右靜沉默不語,手心裏傳來手巾沾濕的溫熱,才緩緩找回了聲音:“至少她不愛你。”

沒有一個女子會用這樣的方式去愛一個男子,右靜也相信沒有人可以闖入賀蘭月的心中,她是一輪天上明月,今生注定孤獨無心。

“那她又會愛誰?”北堂上雲像是問他,也像在自問。

右靜笑了笑,想起左清的臉,“她沒有愛誰,她隻是希望永遠活得自由自在罷了。王爺若不能給她名分也不能保證她在皇宮裏會快樂一生,不如趁此機會放了她……”

放了她嗎?為何是放?他又何曾囚禁過這一輪明月?

北堂上雲不答話,隻看著膝蓋處的手巾發呆。這幾日他偶爾可以慢慢地起身,走上十來分鍾,雖然滿頭大汗但是練得甘願。

在眾人麵前,他還是坐著輪椅,也還沒打算要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

因為他想讓賀蘭月成為第一個看著他站起來走路的人,沒有原因,心之所向而已。

“既然她誰都不愛……”北堂上雲悠悠地輕歎,“我是更加不可能會任她離開……”

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他也要抓握在手心。

不離不棄。

“可是她已經不是……”右靜脫口,忽地狠狠打了自己一個嘴巴。聲音清脆響亮,原來就像他這般,心底也還是介意著如果對方失貞,那團芥蒂會有多麼濃烈……

北堂上雲似笑非笑的眼眸微微一斂,嘴角的笑容又一層層地逐漸蕩漾開來,“那又如何,我也不是從出生到現在隻有過她一個女子。”

憑什麼在這一點上要如此執著?

他隻是心疼,替她自己糟蹋自己感到憤怒與擔憂。

賀蘭月,無論如何,你要堅持到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