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這個妖月……”思夫人話都說不完整，全身都是傷痕。
賀蘭月冷漠地看著一切，隻是注視著腳下的女子，她的身軀痛地滾在一團，“說啊，你盡管說吧……”她一點都不在乎。
每想一次千絲的臉，手裏的鞭就加重幾分力道。
直到思夫人再次昏厥過去又被鞭醒，“皇後……皇後我知道錯了，你放過我吧……”她緊緊地拽著賀蘭月的裙擺，死命求饒。
她的笑意更深了，停下手中的鞭，緩緩蹲下來與思夫人平視，“告訴我，你打她的時候，她求饒了嗎？”
思夫人害怕她眼中殺人的表情，拚命地搖頭，“她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說。皇後，我錯了，你放過我吧，給我一次機會吧……”
“啪！”鞭子狠狠地抽上她的身體，思夫人痛呼出聲，“賀蘭霜，你不得好死！”
這一聲“賀蘭霜”讓賀蘭月停了手，似就在這一刻她明白了千絲是為何會死。
未料那一次無意的交談，會讓眼前這個無恥的女子聽去，“就算我下地獄也要拖著你一起！”
賀蘭月扔了鞭子，“來人，給我縫針！”
“皇上駕到——”
小太監的一聲叫喚，讓地上的思夫人眼前一亮，朝著那道龍袍喊：“皇上，救我啊！”
北堂上雲快步走進來，一眼就看到遍體鱗傷的思夫人，吃驚地問：“這是怎麼了？”
“來人，還不快給我縫針！”賀蘭月像是沒有看到他，直接下令。
身旁的人都站著沒動，看著北堂上雲。
他環視一周，看到了另外兩個宮女扶著的千絲。
她的氣色蒼白，看來是已經……
心裏一驚，“皇後……”
賀蘭月冷靜地站著，“千絲死了。”
她說得很平靜，平靜到北堂上雲都差點懷疑她可以這樣平靜地接受。但是看到地上的思夫人，他知道這不過是悲傷極致的表情，“皇後……”
“皇上，救我啊，皇上……”思夫人連滾帶爬地拖著他的下擺，“皇上，賀蘭月一直隱瞞你她真實的身份，其實她就是東野國的霜妃，她和自己的哥哥賀蘭西聯合使計出宮，皇上，她不僅冒犯了東野國也對你有欺君之罪啊！”
北堂上雲的心裏一突，直直地看著賀蘭月。
她微微一笑，點點頭，“她說的都是真的。”
也因為這個事實，害她身邊唯一最親近的千絲都死了。
周圍安靜了很久，北堂上雲沉默的臉上看不出半點的思緒，賀蘭月也回視著他，“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隻希望你可以任由我處置這個女人。”
“皇後，我說過你是我的皇後便永遠都是我的皇後。”他的目光掃過周圍所有的侍衛和宮女，個個馬上跪下來大呼皇後千歲。
這是一種威脅，也是一種妥協。
周圍的人都知道了皇上的心意，當然會把今日之事當作什麼都沒有聽到。
賀蘭月笑了，掀起的嘴角彎彎地勾著，“多謝皇上。”轉眼間又下了令，“給我縫針！”
“且慢！”北堂上雲握上她的手，“皇後，你是一國之母應當有仁慈之心。”
“我可以對蒼生仁慈，唯獨除了她。”賀蘭月的心都硬了，“如果皇上還是要護著她，那今日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殺死千絲的凶手，她絕對不會放過。
“皇後……”
她拒絕與他目光接觸，“皇上，你抉擇吧。”
北堂上雲看著她堅定的樣子，無語了。
“動手！”她下令。
思夫人卻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我斜思居然會有這樣的人生，真是料想不到啊。人人都說我有富貴命，我是真的擁有了，卻不知原來富貴如煙雲般短暫……”看著接近自己的宮女，手裏的那根穿著線的銀針還留著千絲未幹的血跡，更是覺得諷刺，“賀蘭月你也活不了多久，我已經快馬加鞭通知東野國君，過不了多久你也一樣會死！”
東野國軍事強大，不像北堂國雖然富有但是子民甚少。如果打起仗來，死傷最多的還會是北堂而非東野。
即使是為了麵子而戰，東野也有這樣的能力。
她趁機拔出侍衛的佩刀，自刎了。
賀蘭月看著地上的血跡，瞬間也癱軟在地。
千絲……替她報了仇又如何，她再也不會醒來了。
北堂上雲輕輕地上前，擁住她。
靜默相陪。
賀蘭月還來不及悲傷，東野國就派來使節下了挑戰書，兩國要麼開戰要麼送霜妃回東野國接受製裁。
北堂國的大殿之上，群臣再次聯合進諫，要求皇上為了天下蒼生，放棄皇後一人。
這一場戰役，不用打也知道結局。
既然明知道會亡國的結局，為何不趁早阻止呢？
這一次，連宰相大人都站到了群臣這邊。
老總管跪在禦書房外，整整七天七夜，隻為打動皇上的仁慈之心。
皇上誰也不見，把自己鎖在禦書房裏。
窗外起風了，樹影搖曳之間，竟然提早看到了秋的蕭瑟。
還未到盛夏已到初秋了嗎？
賀蘭月斜倚在中宮的斜榻上，屋子裏的一角是一盆千絲栽種的桃花，已經凋零得隻剩下枯萎的枝節，她安靜地看著那孤零零的樹枝，輕聲地問：“左清，右靜，千絲，你們恨我嗎？”
不恨，也該恨。
是她把她們救出地獄又推入比地獄還殘忍的漩渦。
她不知道北堂上雲最後會如何決定，但隱隱地覺得這個事情不會走向一個她希冀的結局，“就算他承諾給我一輩子，也無法抵得住天下的黎民百姓。”
當江山與美人起了衝突，曆代君王又有多少可以善終？
抉擇擺在眼前，再明顯不過。
要麼失了江山，要麼沒了她。
他孤寂一生早就習慣了，多個她也隻是多個安慰而已。
少了她，他不會痛苦地死去。
但少了江山，他會一輩子鬱鬱寡歡，活在暴戾之中。
他，不單單是屬於她一個人的，還包括了天下的百姓。
她在出宮的那一刻就曾預想過自己被揭發之後的結局，但是沒有想過這個過程是如此的艱辛而又甜蜜。
回想往事，曆曆在目。
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心裏……是愛著他的。
但愛又如何？
得了天下，便沒有了私人的愛情。
這是皇族鐵一般的規律。
在這瞬間，她似已領悟了一切又仿佛一切都沒有想透。
安靜地躺在斜榻上等待最後的結果。
北堂上雲宣旨要送她回東野的消息一出，所有在大殿之上的大臣都抹了一把冷汗，但跟隨他打過江山的大臣們都紛紛跪了下來，“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為了江山社稷，他們再一次把這名無辜的女子推向了另外一個深淵。
誰都知道犧牲皇後，這是多麼無奈的舉措，卻也是所有方法之中最簡單最安全的一種。尚未穩定的新皇朝實在接受不了內憂外患的局麵，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朝廷經不起再一次硝煙的摧殘。
若皇後真是大仁大義，肯定也會理解他們的苦衷。
北堂上雲站在中宮之外，遲遲沒有進去。
中宮內的宮女倒先跑出來，“皇上，皇後等你多時了。”
他一愣，腳步稍快了些。
見到他，她會不會甩他一個巴掌？
那個口口聲聲說許諾一世的人，此刻卻懦弱地把她交給東野國。
他一眼就撞上了賀蘭月的目光，她溫和地微笑著，淡然自若的神色仿佛什麼也不知情般，“皇上，等你用膳多時了。”
桌上擺滿了菜肴，都是尋常所見的，除了兩碗桂花羹。
他想起了那一日她為了他入宮，親自端了兩碗桂花羹與他服食，這一次她還是要舊事重演嗎？
“皇後，我對不起你。”他都不知道此刻還可以說什麼。
她卻搖搖頭，把他拉到桌前坐下，給他斟酒，“皇上，世界上的事情沒有十全十美的幸福。能為北堂與東野的百姓做點事，我心甘情願。”
免於硝煙彌漫，如果換作是她，也會這樣決定的。
隻是心底深處的那一抹疼痛，今生是愈合不了了。
他是皇上，所以為了百姓放棄她，她明白也體諒。
但他是夫君，為了江山舍棄她，她無法原諒。
這兩種矛盾的情感交織著，衝刺她的思維，衝刷她的心靈，她不知道回了東野國會有怎樣的命運，但是在此刻，她隻想和心愛的男子，喝一杯桃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