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義廳後麵不遠處是一間占地不大的佛堂,所有山賊都知道這裏是嚴老夫人侍奉佛祖修行之處。命令所有的頭目在聚義廳觀賞刮人表演後,嚴輝就獨身來到這夢中不斷重現的神聖之地。望著門楣上的潔白的麻布編成的花兒,他不由得長歎一口氣,還是情不自禁湧出無盡的悲傷,麵容上的懶散隨意也跟著消失不見。嚴輝將腰間的紫帶解去,將門框上的白麻布扯掉幾尺,三兩下的束在腰上,這才邁步進入佛堂。無論怎麼說,死去的是他的親生父親,戴孝是必須的。
佛像是觀世音,丈許高,下方是一方漆黑的棺材,棺材前是一鼎熏的灰黑的香爐。嚴老夫人跪在香爐右側不遠處,她手中撥動念珠,口中輕輕的念叨佛經。
嚴輝進來後,直接跪在棺材前,認認真真的磕了三個頭。
“事情都解決了嗎?”嚴老夫人還是閉目,撥動念珠的手指更快了幾分,她知道這個兒子解決事情必然要殺人。
嚴輝神情肅穆,沉聲回答道:“今天為了少殺人,我稍微觸及一點誓約,動用一點手段。借助張送和朱彪對我的恐懼,展現神經變態的性格,暫時鎮住這些人。”
嚴老夫人連續撥動幾下佛珠,輕聲說道:“為了少殺人,觸犯一點誓約,這沒有關係。暫時鎮住這些人,你以後打算怎麼處置他們?”
嚴輝老實的回答道:“該殺的殺,能留的留,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先找出殺爹的凶手。”
“唉!”嚴老夫人歎了一聲,睜眼看來,嚴輝俊秀的臉上此時滿是認真肅穆,知道他雖然謊話連篇,從來不會騙她,心生無奈,輕聲道:“你爹和我都不希望你殺人太多,如果他在天有靈,一定不願你為了他這般殺來殺去,但我知道你必然不會放過那些凶手。你和你爹都是這樣的蹶脾氣,認定的事無論對錯,都要堅持到底,所以你們兩人一直無法相互溝通。你想說什麼,就和你爹慢慢說吧,我先離開。”她起身出門,在門口處轉身問道:“輝兒,我希望你以後不要殺人殺的太多,好嗎?”
嚴輝對視過來,正容道:“娘,我殺人是為了不再殺人。如果當年我將那些人全殺了,也不至於如今需要我殺更多的人,還連累死了爹。”
嚴老夫人不再勸說,隻是又長歎一聲,走過來,將手中的佛珠遞給嚴輝,輕聲道:“這串佛珠我四年前就想給你,一直沒有機會,現在你拿著吧。”
嚴輝恭敬接過,叩拜道:“謝謝娘。”
嚴老夫人見到他叩拜,麵容露出欣慰的微笑,轉過身,她步履蹣跚的走出佛堂。
嚴輝目送嚴老夫人離去,良久,他才轉回身,跪在佛像下,雙手捧著那串念珠緊緊的貼在心口,俊臉突然扭曲,不知何時俊目裏已經聚集了盈眶的淚水。感覺心口不斷的抽搐,嚴輝再也克製不住,眼睛輕輕閉合,兩滴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昏暗,清冷的佛堂裏,慈祥,威嚴的佛像下,肅穆,漆黑的棺材前,一個少年緊擁一串念珠,在那裏無聲的啜泣,不斷顫抖的身體是如此的薄弱,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憫。
不知過了多久,似瞬間片刻,又似千百萬年,嚴輝才緩緩止住心中的悲傷,他膝下的蒲團出現一個人臉似的濕痕,這人臉也是一副悲苦之色。
“嗬嗬。”嚴輝突然笑了,通紅的雙目,滿臉的淚痕,將這笑容裝扮的詭異猙獰。“好爹爹,娘去陪你了,你高興嗎?你這一個天下最笨的笨蛋!”最後一句他大吼出來。屋梁的塵土似雪花般飄飄灑灑的飄落下來,佛堂險些被他這吼聲掀去屋頂。
“唉!”他長聲歎道:“剛才我感覺到娘的死意已決,所以沒有阻止她。你應該知道她做什麼我都不會阻止的。娘一直不把你下葬,除了讓你等我回來,也有陪你一起去的意思,她的這個意思我無法違背,所以,爹,請你不要怨我。再者,她這死,也比因為思念你而生不如死的活著要好。有生有死,才是完美的人生,所以我也不願阻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