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燈不懂趨利避害四個字,他隻曉得眼下的當兒,謝九樓一靠近,他就心慌。一心慌,肚子裏像有鹿在跑。
他拿出第一次在廚房偷吃被抓包時的眼神看過去,一眼就惹惱了才給他勤勤懇懇洗完褲子的謝九樓。
“小白眼狼,”謝九樓眼色沉沉,咬了咬牙根,“喂不熟。有能耐一輩子別下來。”
說完轉身就要出去。
才往門口走了沒兩步,床上一陣窸窣,提燈光著腳跑下去,謝九樓一回頭,他又頓住,悄悄往後退半步。
——不緊跟著夢見的人,要死的。
謝九樓氣得眼角直抽抽,疾步上前掐住提燈的臉,咬牙切齒道:“又怕又要跟!討飯的野貓兒成精不是?!”
提燈任他掐,臉給掐出紅印子也不吭聲。
謝九樓怕把人掐疼了,罵完就鬆了手。又瞥見提燈一絲不掛的下半身,別開臉,沒好氣道:“上床去,我給你找衣裳。”
提燈安安靜靜回床上,一麵走,一麵回頭望謝九樓。
等人上了床,謝九樓才慢慢走到櫃子邊取了身幹淨衣裳,放到提燈腿上:“自己穿。”
提燈“哦”了一聲,一件一件慢騰騰穿上。
領子怎麽合,帶子怎麽係,盤扣怎麽扣,每一個步驟都是謝九樓當初手把手教的。
他坐在床尾,凝目看提燈收拾,忽道:“提燈,我要去很遠的地方了。”
提燈指尖一頓。
謝九樓問:“你要不要跟我走?”
提燈抬頭,臉上是極認真的神色,身後自窗外透進來的第一縷日光將他的耳朵照得微微發紅:“要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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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大軍開拔尚有月餘,提燈在軍營裏,從小士伍做起。
這裏幾乎沒人認識提燈,可謝九樓的幾個副將都尉和校尉都是見過他的。
前兩個月謝府各處走動繁雜,十城軍裏等級較高的那些部下也時常到謝府同謝九樓商議要事。
提燈知道謝九樓回來卻遲遲不找他,有時候等不及,就悄悄蹲在外頭,扒在門框邊,探半個腦袋進去瞧。也不說話,更不打擾他們。
一屋子都是有頭有臉的刃,最低也到了三階,提燈又聽謝九樓的話斂了玄息,輕易便被察覺。
哥幾個起先還會警覺,每每望向謝九樓時,人家都安之若素,恍若無睹。慢慢地,他們也心如明鏡,學會裝聾作啞,隻當是謝九樓家哪位宗親,亦或受疼愛的晚輩,當看不見便是了。
副將宴光也曾疑慮,雖說這小少爺是親眷,可軍事機要,也不能隨便傳到不相幹的人耳朵裏。
謝九樓那時隻說:“他聽不懂話。”
——字麵意義的,聽不懂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