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戰群狼 第三章(2 / 3)

俊芳的目光,火辣辣地烤人,有多少牽掛,又有多少憂慮啊!看到俊芳,自然和不自然,我又想到了我的母親。父親回國分手時,母親的眼光,大概也是這個樣子吧!野狼溝的溝內枯樹參天,恐怖、幽靜又非常荒涼,溝長十幾公裏,聽崔俊男和他父親介紹:北大荒的濕地和荒原越來越少,各大農場都已經聯成了手,生態不斷惡化,賴以生存的狼群幾乎都遷徙到野狼溝來了。野狼溝後堵主峰的名字叫煙筒山,山勢陡立,怪石嶙峋,多闊葉,少針葉,闊葉中又是灌木居多,沒有進溝,似乎就感到陰森森的,主峰海拔有兩千多公尺,峰顛常年積雪,雲霧遮蓋,即使雄鷹也飛不上去,政府多次計劃在主峰上架設微波通訊站,但幾次努力都沒有成功,考察隊乘直升飛機才到達目的地。據專家透露,煙筒山主峰下麵有一個洞口,洞口可能是通著俄羅斯境內的貝加爾湖和中朝疆界的長白山天池。

一陣陣濃霧晝夜不停地從洞口噴出,濃霧多數被西北風吹散,隻有極少部分散落在了野狼溝內。所以說,野狼溝內植被特別茂盛,鬱鬱蔥蔥,常年不見丁點兒天日,溝口衝出來的激流,時常就卷裹著白花花的骨頭。有人撈上來試驗和鑒定過了,基本上都是狼骨,通過骨頭,人們得出了結論:野狼太多,漂出來的骨頭,多數是它們同類中的弱者。野狼餓急了眼,毫不猶豫,就會拿它們中的同類來充饑。有時上千隻惡狼在一起毆鬥,淒慘的哀號聲,幾十裏外都能聽到,令人毛骨悚然,非常恐怖。

北大荒的冬天是灰暗色的,碎雪飄飄,寒風刺骨,即使兩腳套著狼皮襪子,坐在馬爬犁上,雙腳也像貓咬般的疼痛,我看不清自己的麵孔,隻看到了崔氏父子滿臉都是白霜,胡子眉毛全都是白的,臉蛋像女人生孩子食用的紅皮雞蛋。

時間再長,耳朵鼻子就有被凍掉了的危險。烈馬的蹄聲噠噠,爬犁像秋千一樣,忽忽悠悠,讓人緊張。逮活狼這差使,放著危險不說,僅僅遭罪,也讓人承受不了啊!過梧桐河不久就進溝了,野狼溝是簸箕形的,溝門寬有數百公尺。因為溝裏麵濕度大,水流急,地麵上的草甸子早已經被厚厚的白雪覆蓋,白雪上麵又凍了一層硬殼,硬殼上又托著一個個龐大的冰壺。壺麵如鏡,刺眼又奪目,壺麵上不見昔日荒草,隻有一叢叢落了葉子的灌木,在淒風中蕭條地晃動著,兩匹烈馬是提前就掛了掌的,鐵掌敲打著冰麵,非常清脆又特別悅耳。

“呱噠噠!呱噠噠!呱噠噠!”進野狼溝的溝口不遠,兩匹烈馬的速度就明顯降了下來,一邊奔跑,一邊在忐忑中打著響鼻,“噗!噗!噗!”崔萬祥就甩動大鞭,嘴裏頭還不停地嗬斥著它們,用我們的民族語言:“真它媽的熊啊!離著還遠呢,你們就害怕啦?”喊著,大鞭子在空中炸響:“叭!叭!叭!”大鞭子響過,兩匹烈馬又再次塌下腰去。爬犁更快,“嗖嗖嗖!嗖嗖嗖!”我覺著新奇,恐怖又有點兒刺激,徒手擒活狼,這可是聞所未聞的特大傳奇啊!中國的曆史上有武鬆打虎,朝鮮也有金剛山獵豹,但都是傳說,演義,或者是曆代文人杜撰出來的故事。

可是眼前,崔氏父子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普通僑民了,徒手擒狼,驚險的情節,我這個剛來不久的遊民,也要開始實踐了,同時也更加佩服崔俊芳的勇氣,女孩子,十八九歲,與狼群打交道,膽子之大,可真是匪夷所思啊!是北大荒環境的熏陶,還是她崔俊芳天生就有這麼大的膽子?跟她談戀愛,不知道是福兮,還是禍兮?思索中,野狼溝後堵很快就到了。馬爬犁在一個突兀的山包下麵站住了腳。站在山包下麵四望,野狼溝是一個壓腰葫蘆形的,掐腰處很窄,兩個肚子都很大,壓腰處已經接近了煙筒山主峰的根部。四麵群山高聳入雲,濤濤林海遮天蔽日,人在溝中行,似乎就有那種鑽進了古老山洞子的憋悶感覺。

山根下麵有一個木屋,木屋堅固,有門無窗,四麵都是紅鬆等大圓木壘成的,固若金湯,看出來,每次逮狼,這兒都是他們的留守處和中轉站。見我抱槍不停地抖著,崔俊男就輕鬆又揶揄般地說道:“沒事,這個木屋保險著呢,野狼再多,這道兒溝口,它們也不敢越過!”說著,先把裝豬崽子的麻袋扔了下來,扔在雪地上我才發現,麻袋中還有其他肉塊。兩隻豬崽,大概就是作釣餌或上供用的吧!崔俊男還告訴我,翻過山去就是傻麅子溝,麅子溝土地遼闊、廣袤。場領導說了,農場繼續開墾,麅子溝就是一個最好的分場了。因為天氣太冷,我抱著步槍一個勁兒地跺腳,俊男又說了啥,我一句也沒有聽清楚。

隻注意到兩匹烈馬,因為恐懼,眼珠子賊亮,而且不停地打著響鼻,“噅噅噅”亂叫,隨著驚叫,脖子上紫紅色的鬃毛也一聳一聳地直豎了起來。在家我就聽崔俊芳說了,當馬鬃蓋住了眼睛的時候,烈馬就變成了蛟龍,別說是野狼,就是猛虎它們也不怕。木屋內,生產和生活用品一應俱全,老崔頭把馬匹拴好,來不及點火,就找出來斧頭和鑿子,在兩塊厚厚的鬆木板子上,乒乒乓乓地鑿了起來,崔俊男從麻袋中摸出一塊硬邦邦的豬大腿,抓一把鐵鍬,對我說:“走!咱倆進溝!”我槍不離手,問崔俊男:“你拿什麼工具?”“我拿刀鋸就行了!”拐過山包,視野就豁然開朗多了,但壓腰葫蘆的前後,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都是雪原,空中都飄著碎雪,可是外麵的冰雪潔白亮麗,光滑可人。但拐過山包就不同了,暄雪早已經被野獸的爪子踏實,雪麵發汙發暗,發汙發暗的雪地上,到處都是獸毛,到處都是骨頭。獸毛在隨風飄拂,亂七八糟的骨頭上印著清晰的牙痕和黏連著的碎雪,可是不見血跡。幹幹淨淨,骨頭上連一點兒血絲或肉絲都沒有。沒走幾步,我看到了一隻狼,淺黧色,非常悲哀,老老實實地在雪地上躺著,憑感覺,溝裏溝外的氣氛也不大一樣。

溝外是恐懼,是那種說不出來的隱隱約約的恐懼。溝裏就不同了,拐過那個小山包,全身的汗毛就直豎了起來,頭皮也是一奓一奓的,心髒高高地懸著,視覺、感覺和聽覺,都在告訴你周圍每一棵大樹、每一叢灌木、每一個雪墩的後麵,都有無數隻眼睛,在躲躲閃閃地窺視著自己,那目光像利劍一樣,透過肺腑,又讓全身的血液刹那間就凝固,我問崔俊男:“還有多遠?”“馬上就到了!”俊男頭也沒回。我手抱半自動,十發子彈都已經上膛,與僅拿著鐵鍬的夥伴比,心裏頭有點坦然,覺著好奇,也有點兒納悶,這些野狼,以山包為界,怎麼就不敢越雷池一步呢?於是我又問道:“外麵咋沒有骨頭呢?還有這麼多狼毛?是地勢的原因,還是狼群內部的關係?”崔俊男極不耐煩,沒好氣地答道:“你咋這麼多話呢!這兒是北大荒,你懂不懂?”口氣中明顯警告我,北大荒處處都充斥著它的神奇,不該問的你就不要多嘴。

沒有風,周圍特別寂靜,天空灰暗,陰沉沉的。空氣中始終彌漫著那種似霧非霧、似雪非雪的小粒子,沸沸揚揚,加深了恐懼也影響著視野,地上的厚雪,踩上去沒有丁點兒動靜,抬腳落腳都讓人感覺處處都是牙齒,牙齒就在你的腳下。地方到了,離山包和木屋大約有三裏地左右,一個大坑,橢圓形的,深不到兩米。坑底和四周到處都是積雪,積雪上麵裸露著幾棵枯草。看得出來,這個土坑和外麵的木屋是配套形成的。年代有些久遠,四周還有被厚雪覆蓋著的朽木,橫三豎四,亂七八糟,大小不一。

可想而知,這個大坑,不知道有多少隻野狼在這兒上當受騙了。屢屢使用,屢屢都能成功,野狼狡猾嗎?狡猾還能上當?看著四周多年堆積起來的朽木,我對“狡猾”二字產生了動搖,中國人不是常常說,吃虧上當不就是一次嘛,再一再二,總不能再三再四吧?可是狼呢?年複一年,怎麼就老往這個坑裏頭跳呢?我在觀察的一瞬間,崔俊男說話了:“你把周圍和坑底的積雪清出來,越幹淨越好!”說完,他拿上刀鋸就爬到最近的山坡上去了。崔俊男在鋸小杆子,一棵接著一棵。打枝丫,截楗子,沙沙的鋸聲很遠就能聽到。周圍並沒有威脅,連野狼的影子也見不到,我放心地舒了一口長氣,放下步槍,抓起鐵鍬開始了清雪,邊幹活邊端詳著四周:這兒是一處盆地,土高就在盆地的中央,周圍的山包並不很陡立,樹木遮掩著白雪,山形幾乎是絕對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