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肉蛋,落地以後,見風就長,比磨盤都大,轟隆一聲,就骨碌到深水潭裏麵去啦!哎喲我的媽呀,你們都沒有看著,說起來,還以為是胡說呢!那肉蛋,把深水潭砸得,水柱子足足地有三層樓高,然後一道火光,就又進黑瞎子溝去啦!那水,通紅通紅,還滋啦滋啦冒熱氣哩!這兒是醫院,你們都是醫生,大概說死你們也不會相信,沒等臨盆,十隻豹子,就是那種會爬樹、跑起來又賊快賊快、騎馬都追不上的金錢豹,不等天黑,就哇兒哇兒地叫喚,嚇死個人啦!半夜時分,它們又一直跟到了河神廟,一步不離,可也沒有傷人。肉蛋生下來,就變成了一條紅光,順雞爪子河,進了死人湖。那群豹子,愣是沒有離開,從河神廟,又護送著進了黑瞎子溝。事後呀,我就一連多天地納悶兒,那道紅光,跟那群豹子,到底又是什麼關係呀?”白大嫂像在自己的家中一樣,無拘無束地晃動著腦袋說道。“哪!為啥還差點兒,要了他的命呢?”老太太來了興趣,刨著根兒追問道,包括司機也都感到非常新鮮,目光盯在那張漂亮的大臉盤兒上,一聲不響,期待著下文。
白大嫂咽了一口唾沫,緊接著又舒了一口長氣:“唉!問他自己吧!那屁事,說起來,都硌硬得讓人惡心,那妖精,不是他的老婆嗎!”“他老婆?那你呢?”司機茫然地插嘴說道。“哎!別打岔兒嘛!”男醫生微微笑著製止了駕駛員道。然後又轉向白大嫂,失去了笑容,嚴肅地望著她道:“大肉蛋,沒有尖牙利齒,怎麼就差點,要了他的命呢?”男醫生專心致誌地聽著,不是當作趣聞,而是當作一門學術研究,一道新的研究課題,醫學界一個從沒有涉獵過的研究領域,他要抓住不放,繼續探討,力爭有點兒發現和突破。於是他以長者和大夫的雙重身份鼓勵她道:“你的敘述,有一定的醫學價值,國外也有這方麵的傳聞和報導,你們不來,我還打算進黑瞎子溝一趟呢!趕巧你們來了,既是患者,也算是我請來的客人,一會兒我請你們大家吃飯。你先簡單地說說,那天晚上,不,是夜裏,那個肉蛋,怎麼差點兒要了他的命?”白大嫂坦蕩直樸,隨便說說可以,真若鄭重其事兒做報告,她就滿臉桃花,不好意思了。她抓著衣角,扭扭捏捏,躊躇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小聲兒說道:“其實呀,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半夜三更,他背著死屍往家走,剛到溝口,就昏了過去……第二天早晨,大夥兒把他抬了回去。當初呀,是鬼子教授下的結論,被一種霧瘴給熏啦!差一點兒就死了過去。不信你們看看,原來他可不是這個樣子,力大如牛,身體,棒著哪!赤手空拳,揍死了七八隻大灰狼,林業局說起來誰不知道他陳忠實啊!”白大嫂一臉得意,驕傲地兩手一齊比畫著。“唉!你就別替我吹啦!不怕人家笑話。
三隻狼,還是碰巧,跑肚屙稀,也趕上我走運!”陳忠實見她越說越離譜,就尷尬地小聲兒製止她道,“今天七八隻,換個地方,明後天,就得七八十隻了吧?我又不是神仙!大灰狼又不是老母雞,就是老母雞,急了眼,它也會啄會撓啊!”聽大夫要進溝考察,忠實就覺著,心裏頭特別輕鬆和亮堂。小鬼子千裏迢迢地都去了,咱們國內的科學家,怎麼就袖手旁觀,聞風不動地遲遲不見影子呢!剛才男大夫的一席話,像一股湧動著的熱浪,全身溫暖,無比舒服。他側歪著身子,真誠地笑了笑,以黑瞎子溝主人的身份,懇切地邀請兩位老大夫道:“也不知道二位老大夫是怎麼稱呼,我正式邀請你們進溝考察,不僅僅是白堊龍。白堊龍,是水陸兩棲的古生代動物。在黑瞎子溝,包括黑瞎子溝的周圍,陸地也還有不少奧秘,等待著科學家去研究、去探討、去開拓啊!”說完,忠實真想跳下。自身是塊標本,摔不死,也會給醫學家們點兒研究資料吧!
老太太剛要張嘴,白大嫂就憋不住搶先說道:“陸地動物?什麼陸地動物!不就是把你拱下來,差點兒沒有摔死的大跑卵子嗎!一頭孤豬,稱它是獵神,有啥研究的呀?”“你少說兩句好不好?”陳忠實略有慍怒地瞪著眼珠子道。在自己的心目中,白大嫂靦腆、溫柔,說話謹慎小心,是從來不多言多語的。也許是環境變了?由寂寞清靜的深山老林,猛然間進了繁華熱鬧的市中心,受外界的刺激改變了自己的性格情緒,善於交談,而且是喋喋不休?言多了失態,這兒又是醫院,像瘋子一樣,嘟嘟嚕嚕地敘說,大夫護士會怎麼想啊!忠實見白大嫂一臉的窘態和尷尬,意識到了自己的粗魯和暴躁,就搖了搖頭,苦澀地笑了笑說道:“換個環境,心裏頭敞亮,常年蹲山溝,好人也得蹲傻了啊!”兩位老大夫會意地點了點頭。男大夫嚴肅莊重又不失和藹地小聲說道:“我姓程,名字叫程璐!謝謝你的邀請,明年夏天,你不邀請,我也肯定要到溝裏去的,關於你的病情嘛,我也直言不諱地如實相告,通過拍片和臨床診斷:這種病情,是極為罕見的,多處骨節,粉碎性斷裂,可是所有的裂縫,又奇跡般地愈合了。”他指著底版上的裂縫繼續說道:“裂縫之多,簡直就像蛛網一樣,縱橫交錯,神仙也很難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