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3)

第三十章

可是,奇跡就在於,是自然愈合,已近乎康複,這在醫學史上,也是沒有先例的喲!……你的症狀,也充分地說明,宇宙中的奧妙,人類永遠也不可能全部破譯,即使是地球上的自然現象,也仍然需要去不停地開拓、探索!所以說,你的病情,我們實在是愛莫能助,無能為力啊!”陳忠實坐在鋪了雪白罩布的診床上,聽大夫診斷,就似乎是罪犯,在法庭上,洗耳恭聽審判長的莊嚴宣判:“判處陳忠實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力終身……”大醫院的骨科專家都無能為力,也就是說,比癌症還要邪乎,終生癱瘓,一輩子不能下地,吃喝拉撒,都得靠別人伺候,靠別人幫助?像植物人一樣,生活該是何等的悲哀和痛苦啊!陳忠實垂下了腦袋,房間不再亮麗,大夫及其他人,也都在一瞬間,變幻得恍惚,茫然而又朦朧……

隻有痛苦,沒有絕望。其原因是,大夫已經明確地宣布:所有裂縫,又奇跡般地愈合了,近乎於康複……陳忠實憑著自己的感覺,也能體會到。回家不久,全身的骨節,在疼痛中哢巴哢巴地老響,仿佛三伏天的老玉米,拔節上揚,抽芽吐穗。其疼痛滋味,簡直就像刀刮火燎一樣,因難以承受,而多次萌生了尋死的念頭,從今天開始,似乎是略顯輕鬆。感受使自己意識到:是湖中流出來的河水,加快了他的康複和愈合,想到這兒,他咬緊牙關,左手支床,猛地一用力,“撲通”一聲就栽了下來。“喲,你!老天爺,哎喲媽呀!”白大嫂猛地一愣,手忙腳亂地邊嚷邊跪下去攙扶。“陳師傅,你……!”司機也是一臉的茫然和恍惚,彎腰幫忙,又仰臉觀察著大夫,這兒是醫院,大夫是這兒的發號官和指揮者。奇怪的是,程大夫和那位女醫生都在冷靜、認真地觀察著,不急於表態,也沒有更多的話要說,略一躊躇,司機就茫然地放棄了自己的打算。

退後一步,靜觀事態的發展。冬陽從窗外照射進來。室內充滿了一股刺鼻子的來蘇味。白大嫂吃力地想把他掀起來,剛要用力,就被程大夫不客氣地製止了。“別動!讓他自己往上起。”相當地威嚴,像將軍一樣權威和嚴肅。白大嫂也隻好乖乖地退到了一邊。緊張、埋怨,又期待地觀察著。冬陽溫暖,時間在一秒鍾一秒鍾地消逝著。陳忠實以他非凡的毅力和勇氣,咬緊牙關,一聲不響,先是從地板上坐了起來,全身篩糠一樣,雙腿鑽心地疼痛,處處都有針紮的感覺,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先探過身子,用左手牢牢抓在了床腿上。白大嫂剛要幫忙,就被觀察中的老太太一把扯了過去:“別幫倒忙!”再看陳忠實,眼珠子瞪得比牛眼還大,猛一用力,隨著一陣咯咯哢哢的響聲,身體的上半部分,竟然奇跡般地臥在了診床上,兩腿打斜,像木頭一樣地支在地板上。臉色煞白,全身哆嗦,嘴唇咬出了血,冷汗像泉水一樣,滿頭滿臉,骨骨碌碌地滾落了下來。嘴巴大張像老牛一樣呼呼地喘著粗氣。過分的、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終於使這條鐵打的漢子,兩眼一閉,就昏厥了過去……程大夫興高采烈地豎著大拇指頭,“欣慰佩服地誇讚著說道,“好嗬!是一條漢子!黑瞎子溝的主人,佩服!佩服啊!”聲調微顫,充滿了激動。“哎呀!小夥子!你可是真勇敢啊!”

老太太慈祥地笑著,感歎著說道,“山裏人,個個都是好樣的喲!奇跡!奇跡!醫學史上,又是臨床中的一大奇跡哪!”然後又告訴剛進來的護士,“你去,通知總務科,從倉庫領一對木拐來!”護士剛要出門,老太太又補充說道:“等一下。”彎腰摸了摸陳忠實的右臂,皺著眉頭,直起身來望了望程大夫,才扭頭對等待著的小護士說道:“別領一對了,就領一根木拐吧!他的右臂,已經是徹底地殘廢哩!”眉宇中盡顯無奈和惋惜。“哎喲媽呀!能下地啦!這、這都是是真的吧?”白大嫂驚訝、疑惑、緊張、喜悅,仿佛是不相信自己的視覺和感覺,目光流彩,大張著嘴巴全身因激動也抖得篩糠一樣,大喜過望,呆呆愣著,不知道說啥是好啦。她先躬腰揉摸著雙腿又扭頭征詢地期待著程大夫,感慨萬千,淚水都悄悄地湧了出來。“為時過早,還需要進一步觀察。”欣喜過後,程大夫平靜地淡淡說道。

傷勢見好,司機和幫忙的小夥子們也歎了一口長氣,小聲議論著:“讓野豬挑的?多危險嗬!撿了一條命!坐我的車,不少炮手都議論過那頭大孤豬,在大砬子後堵,比大象還大!噴出來的氣流,獵狗聞味,就夾緊尾巴退了回去。我說老哥,你呀,可真是命大噢!”“黑瞎子溝,咋就有那麼多的奇聞呢?”“過些日子搭你的車,咱也上去看看。黑瞎子溝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我舅舅在南京,來信說他在報紙上看到了,關於黑瞎子溝的報道。全世界轟動!他要來黑龍江看看,看看黑瞎子溝,看看大森林,也看看咱們冰天雪地的北國風光。聽說已經被列為國家級的自然保護區了,像天池、張家界、九寨溝、神農架一樣,管理好了,其旅遊資源也是一筆可觀的收入啊!”“做夢呢,你?旅遊資源,屁吧!今年夏天我去了一趟東京城,特意去遊覽鏡泊湖的風光。到地頭一看,操!完啦!白跑一趟,花錢費工又遭罪!”“怎麼的?”“怎麼的?你們還不知道嗬!別說瀑布啦,壺底都他媽的幹出來了啦!水星不見,電視廣播,可他媽的鼓呢!”“咋能斷流了呢?那兒可是東北三省的一大風景啊!”“東北三省,八省又能怎麼樣?樹都砍光啦,蓄不住水份,上遊斷了流,壺底能不幹出來嗎?黃河怎麼樣?上下幾百裏地,還不照樣是跑馬車?咱們國家,沒他媽好啦!當官的,就知道摟錢?子孫後代?說得好聽,等著吧,用不了幾年,包括三江平原,都得變成撒哈拉大沙漠。

白洋澱起火,北京大馬路上落下來的沙子都有一寸多厚,還有……”“哎哎哎,這兒是醫院!別沒完沒了地吧吧好不好?”司機製止他的兩個哥們兒道。見沒啥事了,就主動跟白大嫂打招呼道:“我說嫂子,沒啥事,我們仨就回去啦!走吧!咱們,出了門,使勁地鼓,你們倆!”“不行不行!吃了飯再走。”白大嫂追到了走廊上,“忙活了半天……”見三個人走遠,心裏頭就覺著非常抱歉和不好意思。但三人邊走邊議論著的對話,又使她略微有點兒坦然和惆悵,其中一個說:“操!白忙活這半天啦!兩句客氣話就打發了出來?”“陳局長的弟弟,知道嗎?算咱們哥們兒走運……走吧!我請客,怎麼敢委屈了你們二位啊!……”白大嫂苦澀地搖了搖腦袋,蹣跚著返回了診室。想想陳忠實在溝裏麵的計劃和安排,就不由得感到了一陣緊張和恐懼,進京告狀,我的老天爺!不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嗎!別說養蜂攪蜜過日子了,惹傷了土地佬,腦袋掉了,都不知道是誰幹的啊……”出了一身冷汗,同時也拿定了主意:隻要我在他的身邊,進京告狀,門兒也沒有。白大嫂的要求,也是程大夫的建議,陳忠實在醫院暫時地住了下來。一是便於觀察,特殊的病例,也是醫學科研方麵的需要和渴望。二是本人的意願,雞爪子河流淌出來的湖水,對人類,到底有哪些作用和價值?就因為自己生活在黑瞎子溝,水土的作用,骨頭粉碎,身體又奇跡般地康複了過來?自身病例,也是最可貴的第一手資料,科學的數字總結出來後,將會對黑瞎子溝的旅遊開發和利用,毫無疑問,有益而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