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恩傑爾大街被騷擾行為記述 第一章奧恩傑爾大街被騷擾行為記述(1)(2 / 2)

臥室之中也都貼著護壁板,但是前頭的那一間並不怎麼幽暗;在這個房間裏麵你的舒適安逸感會勝過對其陰鬱方麵的諸多聯想。可是在後麵的那一間臥室裏,由於有那兩個安置得奇形怪狀的陰暗冷鬱的大窗戶,茫然空洞地在那兒注視著你的床腳那裏,還有那鬼影憧憧一般深深凹進去的窗屜子,這般情形在都柏林的老房子裏邊一般都可發現,使得整個大房間裏就像一個鬼神出沒的私密之處,由於情景上的密切搭配,而與整個臥室形成一體,整體上都看不出有什麼明顯的接合之處了。在夜間的時候,這個所謂的房中凹室——我們的女仆一般這麼稱呼這裏的——在我的眼中,就顯得有些特別陰森而富於聯想之象了。湯姆遠遠放在那裏的那支孤獨的蠟燭,閃閃爍爍發出的微光無助地投進了它的陰影之中。而它總是躲在那兒窺望著他——總是那麼的深不可測的樣子。可這還隻是它所產生的效果的一部分。整個房間對我來說,我不可以說出來究竟為何,可就是內心裏有種拒斥感。我覺得,在它的布局以及特色之中,就有一種潛在的不和諧感——某種神秘而難以複述之處,讓你隱隱地感覺它的家具和櫥櫃裏邊隱藏著某種秘密,不知不覺中產生某些說不出滋味的猜忌以及憂懼的聯想來。總的來說,正如我一開始說的那樣,我是說什麼也不會一個人在這樣的一個房間裏麵住上一夜的。

我從來就沒有想要對可憐的湯姆掩飾我這種迷信的心理弱點;而他在另一方麵來說,也毫不矯揉地嘲弄著我的神經過敏。然而,這個對鬼神持懷疑論者,注定要得到一次教訓的,接下來你就會聽到我的講述了。

我們在這間廣可敬愛的大寢室之中住了還沒有很長的時間,我就開始抱怨夜間得不到安靜、經常受到騷擾了。我覺得是我自己過分計較這份煩惱了,因為我通常來說是一個雷打不動的睡眠者,一般不會出現什麼夜間驚魅的現象。然而,此時此際我卻命該倒黴了,再也享受不了安閑的睡夢了,每夜都在品嚐這番驚懼。起先是以一些令人不悅而恐懼的夢境為開篇,接下來我的煩苦就以某種特定的形式在進行了,就是這同一種的幻覺,幾乎是千篇一律地以毫不改換的細節呈現,每個星期之中都至少(這是一個平均數)要光顧我兩次。

現在,這個夢幻,這個午夜驚夢,或者說這個可憎可懼的幻覺——隨便你願意如何稱呼好了——就是這個東西把我當成它倒黴透頂的戲弄對象了,它所采用的是這樣的方式:我看到,或者說我認為我看到,而且是以令人憎惡已極的清晰度,盡管是在伸手不見五指沉沉的黑暗之中,也能夠看清我所躺臥的臥室之中每一件家具以及偶爾擺設的某個細節。這種情況,你是知道的,是尋常的夜夢之中微不足道的事情。好了,就是在這種洞察細微的情形之下,好像是舞台上突然打出的聚光燈一般,突然間就展現出來一係列單調乏味的恐怖場麵,這讓我一晚上都得不到安寧,我的注意力始終不移地被引向了,盡管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被引向了與我的床腳正對著的那幾扇窗戶上麵;而且,一成不變地以同一種效果,讓我產生一種可怕的預感,緩慢地、卻無可置疑地攫住了我的身心。我從中漸漸地意識到,有某種恐怖而難以確定的準備活動正在某個不為所知的角落之中、經由某個不為所知的媒介在暗暗地策劃實行著,其目的完全是為了對我的無情折磨;而在一陣間歇之後,在我覺得這樣的間歇總是維持同樣的時間長度,一幅畫麵就突然間升起在了窗戶上麵,它定在那兒靜止不動,好像具有電力的魔力,這時我的恐懼折磨也就算開始了,並且一直要延續數小時的時間。這幅神秘地緊緊粘著在窗戶玻璃上的畫麵,其實是一幅一位老年男子的畫像,身上穿著深紅色大紅花的絲質長服,其褶痕之處我在這裏加以描述時,麵容上一定是表現出來一種奇怪的複雜表情,其中既有智識的成分、也有淫穢而智能之色,外加一種邪惡狠毒已極的預感。他的鼻子是鷹勾狀的,看上去就像一隻兀鷹的尖喙;他的眼睛大大的,灰色之中透著一種卓越之感,閃爍出非是常人的殘忍與冷靜的神色。這樣的一付神態之中最顯著的還體現在他頭頂上的那個深紅色的天鵝絨小帽子上,這頂帽子下麵溜出來的幾縷發絲因歲月之故而完全蒼白了,可是帽邊的眉毛卻依然是歲月之初的深黑色。我深深地記得臉上那每一條紋路,以及麵容上的色澤,那木雕泥塑一般的臉孔,我完全可以記得!這張惡魔般可怕的麵容在那裏定定地注視著我,而我也難以言狀神魂顛倒噩夢初醒一般回敬著他的目光,一直到這份煎熬也不知持續了有多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