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恩傑爾大街被騷擾行為記述 第二十五章信號員(2 / 3)

他也許會想起他所說的那些話,要是他能夠的話。他剛才說了這些話,然而,我立即就想起來了。

為什麼?你煩惱什麼?

這很難說清楚,先生。這很難很難說清楚。要是你以後還會來拜訪我的話,我會想法告訴你的。

但是我已經明確表示自己還會來拜訪你的。你說吧,應該在什麼時候?

我在清晨很早的時候離開,而我會在明天晚上十點鍾再來,先生。

我會在十一點來。

他謝過了我,然後跟我一起走到了門外。我要用我的白色燈光照著你,先生,他說,還是那奇怪的低沉嗓音,直到你找到上麵的路為止。當你找到上麵的路時,不要大聲喊出來!而當你到達頂上時,也不要大聲喊出來!

他的神情似乎讓這個地方在我看來更加寒冷了,但是我除了一句好的,以外再也沒有說什麼了。

而當你明天晚上再次下到這裏來時,不要大聲喊出來!在分別之時讓我再問你一個問題。是什麼事情讓你喊道,嗨!在下麵!今天晚上?

鬼才知道,我說。我這麼喊了一句就使得——

沒有使得什麼,先生。就是你喊的那些話。我非常了解這些話。

我承認這就是那些話。我說出了這些話,無疑的,因為我看到了你在下麵。

沒有別的原因嗎?

我還會有什麼別的原因?

那你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超自然力以某種方式把它們傳達給你的嗎?

沒有。

他跟我道了晚安,然後舉起了手裏的信號燈。我就沿著鐵軌的下行線一邊走了過去(心裏有一種很不適的感覺,仿佛一列火車正在我的背後隆隆駛來一般)直到我找到了那條小徑為止。爬上去的時候要比下來時容易得多,我一路有驚無險地回到了我的旅館之中。

按照約定的準確時間,我第二天晚上再一次準時踏上了那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入口處,正好聽到遠處的鍾聲敲響了十一點。他正在底下等待著我,開著他那盞燈白色的燈光。我沒有大聲喊出來,我說道,當我遠遠地走近他的時候;現在我可以說話了嗎?隨便你吧,先生。晚上好,那麼說,來握一下手。晚上好,先生,好的握一下手。我們一邊握著手一邊肩並肩走向他的那個亭子間,走了進去,把門關上,在爐火邊坐了下來。

我已經決定了,先生,他開始說道,此時我們剛一坐下來他就俯身朝前,用一種比低語高不了多少的語調說道,你不該再次問我是什麼東西讓我感到煩惱。昨天晚上我是錯認你為別的什麼人了。這個讓我感到煩惱。

是這個錯誤嗎?

不是。是別的那個人。

那個人是誰?

我不知道。

他像我嗎?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看到他的臉。他的左臂總是橫在臉麵上,而他的右臂總在揮舞著——猛烈地揮舞著。就朝著這個方向。

我的眼光隨著他的動作移動著,這個動作就是他一條作勢搖動的胳膊,仿佛很激動很猛烈的樣子,看在上帝的份上,快把路閃開!

就在一個月光如水的晚間,這個男子說道,我正在這兒坐著,這時我聽到了一個聲音喊道,嗨!在下麵!我驚跳起來,從門裏朝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隧道附近那片紅色燈光裏站著那個人,就像我現在給你展示的這樣揮動著手臂。那個聲音好像由於呼喊而有些嘶啞了,隻聽這個聲音不停地喊道,注意了!注意了!然後又一次喊道,嗨!在下麵!注意了!我把我的信號燈提起來,扭亮了紅色燈光,一邊朝著那個人影跑過去,一邊喊道,出了什麼事了?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在哪兒?這個人影我看到就站在隧洞的暗影之外。我急忙走上前去湊近了看他為何要把衣服袖子遮擋在臉麵上。我疾步跑上前去,伸出一隻手去把那條袖子拉開,這時他就不見了。

跑進隧道裏去了?我問道。

沒有。我隨之跑進了隧洞,進去有五百碼深。我停了下來,把信號燈高高地舉過頭頂,遠遠地看到一些模糊的形影,看到牆壁上那些洇濕的痕跡以及穹頂上滴答下來的水滴。我又一次跑出洞外,速度比跑進時還快(因為我非常害怕此時此地我的這個處境),我提著手裏自己的紅色燈盞在這裏的紅色燈光附近照了又照,我又爬上那架鐵梯子到上麵的廊台看了看,接著我又爬了下來,跑回了這裏來。我給兩邊方向都發去信號詢問,一個警示信號發出,是否出了什麼事情?回答的信號返回,兩邊都說,一切正常,我竭力抵製著像是一條冰冷的手指沿著脊梁骨順勢而下的不寒而栗之感,我努力要對他表明這個人影或許是他的視覺感官形成的錯誤所致;以及這樣一些形影,大多發自於支配眼睛活動的脆弱神經染有疾病所致,因而引起患者的極端不適之感這是眾所周知的,這些人其中有一些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這種痛苦的性質所在,因而甚至在自己的身上做過實驗來加以證明。至於說那聲幻覺中的呼喊,我說,隻要你此刻屏息聽一聽這條非自然的峽穀之中的風聲就知道了,我們現在說話的聲音幾乎聽不到,可信號線上仿佛在狂彈著豎琴一般。

一切都完全正常,他回答道,在我們靜靜地坐著側耳細聽了一會兒之後,而且他也應該了解這裏的風聲以及信號線的情況——作為他這麼一個經常在這裏度過漫漫冬夜的人,既孤獨而又謹慎。但是他卻一個勁兒地表示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我請求他的原諒,這時隻聽他緩慢地說出了下麵的話,一邊拿手碰著我的胳膊,就在這件事情之後不到六個小時的時間,那場令人觸目驚心難能忘懷的事故在這條鐵路線上發生了,又過了不到十個小時那些死去的人以及受傷的人們,就被沿著隧道抬過了那個人影曾經站過的那個地方。

激靈靈一陣不適的冷顫傳遍了我的全身,可是我努力打起精神來抵禦這陣不適之感。但是卻勉強都抵禦不過去,我回答他說,那是一次不巧的巧合而已,想要以此來猜度他的內心想法。然而毫無疑問這樣不巧的巧合繼續還在發生,這些事故必須要跟這件事情聯係起來加以考慮了。盡管說我可以肯定地承認,我後來補充道(因為我覺得我看出來他已經在準備反駁於我了),大多數的人們的感受在日常生活之中一般來說都是不肯相信會有這麼多巧合的。

他又一次努力地表示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我再一次請求他的原諒,由於我所表現出來的這份不耐。

這件事情,他說道,又一次把他的一隻手搭在我的手臂上,同時兩隻空洞的眼睛朝著他的肩膀後麵瞟了過去,發生在恰好一年之前。六七個月的時間過去了,我才從那份驚訝以及震恐之中回過神來,這時有一天清晨,當一天破曉之際,我正站在這裏的門邊,朝著那邊的紅色燈光看去,又一次看到了那個幽靈在那裏。他說到此停住了,兩眼直盯盯地看著我。

他喊出聲音來了嗎?

沒有。他沉默著沒出聲。

他揮舞著手臂沒有?

沒有。他身子倚在那根燈杆上麵,兩隻手遮在自己的麵部前麵。就像這樣。

又一次我的眼光隨著他的動作移動起來。這是一個在表示悲傷的動作。我曾經在一些墳墓的前麵看到人們表現出這樣的神態來。

你朝著他走過去了沒有?

我走進屋來坐了下來,部分原因是想要集中精力,另外是因為看到他令我發暈。當我再一次走到門外之時,天光已經大亮起來了,那個鬼魂也就不見了。

可是接下來沒有發生什麼?這件事情就這麼完結了?

他用他的一根手指在我的臂膀上觸碰了兩三下,而且每一次都令人反感地點一下腦袋:就在那一天,正當一列火車駛出那條隧洞之時,我注意到,就在我這一邊一個車廂的窗戶之中,好像是一些亂紛紛騷動著的手臂以及腦袋什麼的,還有什麼東西在不停地揮舞搖動著。我看到這一切的時候恰好還來得及給司機發信號,停下!他立即停車,迅速合上刹車,但是列車依然以慣性朝前滑動了有一百五十多碼的距離。我跟在後麵追了過去,當我朝前跑著的時候,聽到了一片可怕的嘶吼尖叫之聲。一個漂亮的年輕女士幾乎在這同時已經死在了一間包廂之中,被人們七手八腳抬到了這裏,就放在我們兩個之間的這塊地麵上。

不自覺地我把我坐著的椅子朝後推了推,當我看到他指著麵前的那幾塊地板上時。

真的,先生,這是真的。恰像這件事情發生的那樣,我所告訴你的都是實情。

我找不出任何字眼來表達任何事情,我的雙唇幹得不行。風聲以及信號線的聲音悲鳴著在講述這個故事的來因後果。

他重新拾起話頭。現在,先生,你注意到了,你能斷定我的心裏是多麼的煩苦了。這個幽靈就在一星期前又再次出現了。就從那時起,他就一直在那兒,時不時地,一忽兒見一忽兒不見。

就在那片燈光那裏?

就在危險信號燈那裏。

他看上去想要做什麼?

他又重複了一句,或許還是更加情緒激動而反應猛烈地,以先前那樣作勢揮舞著他的手臂,看在上帝的份上,快把路閃開!

接著他繼續說下去。我看到他以後就再也平靜不下去了。他就在那裏朝我呼喊著,一喊就是好幾分鍾的時間,似乎非常痛苦難受的樣子,就在下麵!注意了!注意了!他站在那裏朝我揮舞著手臂。他弄響了我的小鈴鐺——

我抓住這個時機說道。昨天晚上當我站在那裏的時候他正好弄響了你的鈴鐺,你這才走到門外去的?

有兩次。

好了,你看吧,我說道,你的幻覺究竟怎樣誤導了你這般地步。我的兩隻眼睛一直在盯著你的鈴鐺,而且我的兩隻耳朵也不是聽不到你的鈴鐺,而要是我還是一個活著的人的話,我敢肯定它在那段時間裏一直都沒有響。沒有,不管是在任何的時間裏,除了它在你跟車站進行交流的時候由於自然的操作進程之中而被敲響的時刻裏。

他搖了搖他的腦袋。對於這件事情來說我還從來沒有出過任何一個錯誤,先生。我從來就沒有把幽靈的鈴聲跟人發出的自然鈴聲混淆起來過。這個鬼魂的鈴聲是一種奇怪的鈴鐺的搖動聲,有別於任何別的鈴聲,而且我也沒有說鈴鐺在眼睛看來有任何搖動。我一點都不奇怪你沒有聽到這樣的鈴聲。但是我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