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恩傑爾大街被騷擾行為記述 第二十六章狂人手記(3 / 3)

讓我想一下:是的,我那次曾經離家外出過。當我趕到家中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很晚了,我看到那三個自傲自大的兄弟裏麵最傲慢的那個正在等著見我——他說這是一件很要緊的事情:這個我完全回憶起來了。我用盡了一個狂人所有的仇恨來痛恨那個男人。許多許多次伸出我長長的手指想要伸過去把他給撕裂。他們告訴我說他就在那兒。我迅疾地沿著樓梯跑上去。他有一句話要對我說。我把仆人們都打發走了。時間已經很晚了,隻有我們兩個人呆在一起——這還是頭一次。

起初我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正眼看他,因為我了解他心裏正在打什麼小算盤——我為自己的這番先知先覺非常自豪——瘋狂的光芒就像火焰一樣閃閃發光。我們有好幾分鍾的時間坐在那裏沉默不語。最終他開口說話了。我最近的放縱生活,以及言論上的奇怪表現,就在他的妹妹剛剛死去的這些日子裏,實在是對記憶之中的她的一種侮慢。綜合起來一些他起初並沒有察覺的跡象來看,他覺得我先前對待她並不是怎麼好。他的意思是想知道他自己的推斷是否正確,我實際上是要對記憶中的她加以毀損,並且以此來汙損她的整個家庭。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身上穿的那身製服,他是以此來表示他想要我作出解釋的要求。

這個男子在部隊裏有一個職位——這個職位是用我的金錢換來的,還有他的妹妹的痛苦磨難!這個男子就是首當其衝參加構劃騙我入彀以獲取我的錢財的那個人。這個男子就是那個起主要作用運用手段迫使他的妹妹與我結婚的人;他完全明白她的一顆心已經完全奉獻給那個憂傷的男孩了。這一切都是他身上穿的那套製服!這是代表他的墮落行為的一身製服!我把眼睛轉過來看著他——我是不由自主這麼做的——但是我一句話都沒有說。

我看出來在我的逼視之下他的表情立刻就起了變化。他是一個無所顧忌的男子,但是此時卻臉色蒼白起來,他把椅子往後撤了一撤。我把坐著的椅子朝他拉了拉;而當我大笑起來的時候——那個時刻我真是高興得不行——我看出來他在渾身顫抖。我覺得狂意真的在心中油然而起。他真的在心裏害怕我了。

你真的非常喜歡你的妹妹,當她還活在世上的時候,我說道,非常非常的喜歡。

他不安地四處觀望了一下,我看到他的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背後的椅子;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

你這條惡棍,我說道,我算是看明白你了;我看出來你對我設下的這些毒計了;我明白在你設計騙她嫁給我之前實際上她早已經心有所屬了。這個我是知道的——這個我是知道的。

他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把抓起椅子來舉過頭頂,並且警告我靠後一點——因為我在說話這之間已經一點一點地更加挨近他了。

我實際上是已經在尖叫而不是說話了,因為我感覺血管裏的一陣湧動讓我難以抑製的那麼難受,那些古老的幽靈正在悄悄地跟我說話,愚弄著我讓我把他的心髒給他掏出來。

你這個可惡的東西,我說,一邊跳了起來,向著他衝過去,是我殺死了她。我是一個狂人。你下地獄吧。鮮血,鮮血!我要鮮血!

我躲到一邊去,他恐懼之中把椅子朝著我一下子扔過來,接著我趁身向前;隻聽一聲悶響我們兩個就一起滾落在地板上了。

這真是一場好鬥;因為他是一個個高而強壯的男子,拚命搏鬥想要求生:而我,一個力大無窮的狂人,滿心渴望著要殺死他。我懂得沒有什麼力量可以與我抗衡,而且我覺得這麼想是正確的。簡直太正確了,盡管是一個狂人!他的掙紮搏鬥一點一點平緩下來。我的兩隻膝蓋騎在他的胸膛上麵壓住,兩隻手死死環扣著他那粗壯的喉嚨。他的臉麵慢慢變成紫色的了;兩隻眼珠子從他的眼眶之中暴突出來,舌頭也長長地伸了出來,這個家夥看上去還在嘲笑我的樣子。我更加緊緊地扣住了兩手。

隨著一陣喧囂吵嚷之聲門被一下子打開了,一群人從外麵湧了進來,互相大聲喊叫著一起捉住了這個狂人。

我的秘密終於大白於天下了;現在我唯一爭鬥的目的就是為了脫身獲得自由了。在人們還沒伸過手來抓住我之前一跳而起,奮不顧身地衝著那些攻擊我的人躥過去,揮舞兩隻強有力的胳膊奪路而去,就好像手中操持著兩把所向無敵的板斧一般,人們在我的麵前紛紛閃開一條人胡同。我幾步搶到了門外,隔著樓梯護欄就跳了下去,不一會兒就跑到了大街上。

我照直了往前猛跑,沒有人敢過來攔截我。我能聽到身後那雜遝的腳步聲,因此又更加快了我奔跑的速度。身後的喧鬧之聲越來越遠了,最終完全聽不到什麼人聲了;但是我還在跳著高地往前疾跑,奔過了沼澤地、跨過了小溪,越過了圍欄、翻過了牆,嘴中發了狂地呼喊著,招來了四周各種各樣奇怪的動物們成群結隊紛紛聚攏到我的跟前,我的呼喊聲還在一個勁兒地鼓蕩開來,直到它刺穿了寧靜的天空為止。我此時已經被飄動在空中的魔鬼們舉起手臂托舉在風中飛舞停不下來了,它們為我推到麵前的河岸、穿透眼前的籬笆,操控著我一陣風一樣輕捷地轉來轉去,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讓我頭腦發暈,直到最終它們把我摔下來重重地跌在地上,我沉重地落在地麵上人事不省。當我醒來之時就發現我來到了這裏——來到了這裏這個令人快樂的囚籠之中,這裏陽光很少能夠照射進來,而月光也是悄悄地照射進來,光線不足就更顯出了室中身邊濃重的鬼影憧憧,那些沉默不語的身影依然藏躲在它們的那些角落之中。當我睜大了眼睛靜躺著的時候,我有的時候能夠聽見來自這個大地方某處遠遠傳來的奇怪尖叫聲。這些聲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我再也不能知道了;但是它們既不是來自那個蒼白的身影,那個身影也再不會在意這些聲音了。因為從黃昏的第一片暗影開始,到清晨的第一縷光線為止,它一直都一動不動靜靜地站在那同一個地方,傾聽著我身上的鎖鏈所發出的快樂音樂聲,看著我在我的草床之上顛倒難眠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