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百祖歸墳(3 / 3)

距離“祖宗顯靈”僅在一刻鍾之內了!

族裏人包括目腱都圓睜雙眼,臉帶無限好奇與虔誠,等待見證這神奇、恢弘、磅礴、神聖和榮耀的精彩劃時代的一刻!每個人手裏都拿著一塊用於闐極品玉石羊脂玉做成的約六寸長的祭祀用的長方形小玉珪,一塊屬於自己的玉珪,足可成為以後自己長生牌位與曆代祖先一同埋葬的玉珪,恭謹地捧在胸前,任由羊脂玉油滑的流光在空氣中漫散。

相反,崔戀的悸怖驚慌的身體顫抖,已經更進一步地轉變成了數億個麻醉因子從心髒向全身所有部位、單元彌散,灌漫。她感到的害怕令她全身麻痹了,手腳冰冷得沒有知覺,無法動彈,心髒從劇烈跳動而轉為停止,就在族裏人緊繃著神經見證祖宗顯靈的那一刻,崔戀心膽俱裂,連腦門都快要破裂似的,眼前的世界一片空白。

這是漫長的一刻,一秒、兩秒、三秒、四秒……每一秒都顯得那樣漫長。預感中的祖宗顯靈的時間好像已經過了。

但族裏人都翹首期盼,望眼欲穿,仿佛比等待自己愛人歸來還要著急。每個人的心髒都開始了砰砰的跳動,那麼有震撼力,讓耳朵隻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隨著離祖宗顯靈時刻的一秒一秒地漸漸遠逝,族裏人的心跳逐步加快,“咚咚咚咚”的響聲不住地回響,直到感覺上自己快要因心跳急驟而死,大家都依然熱切地希望是祖宗遲到的緣故。

這種熱是有限度的,一刻鍾過去了,族裏人驚惶……兩刻鍾過去了,族裏人心悸……三刻鍾過去了,族裏人已經有點神不守舍了……四刻鍾過去了,族裏人已經靈魂出竅了……大家都承受著劇烈的心跳的壓力,沒有人敢稍動聲息。終於,有人好像忍受不住心跳的壓力,發出了一句令在場所有人都魂歸體竅的話:“戌時正已過——”這把低沉、壓抑的聲音慘然說道。雖然聲音極為低啞、蒼老,但在這掉一根繡花針都能聽見聲音的肅靜環境裏,族中人都聽得一清二楚,沒有什麼災難比這噩耗更讓人震驚的了。

目腱從興奮莫名,到慢慢失望,到焦慮,到恐懼,到悸怖,到全身發了一場冷汗,到心膽俱裂,到腦際一片空白。目腱的恐懼不比族裏任何一個人少!因為這出意外的發生關係到他未出生的兒子的性命。崔戀從丈夫站著的魁偉的虎軀不住地索索發抖和臉上顏色似見了洪水猛獸一般的驚懼灰慘深刻地預感到,他們夫婦就要大禍臨頭了!

——目腱非常清楚祖宗不顯靈的後果:祖宗不顯靈,是本族所有子孫的罪孽,他們都得得到祖宗的懲罰。子孫後代將會一代一代地遭受不虞之災,受苦下去,永無間歇。祖先之震怒,子孫罪孽之深,天地難容!這是世上最惡毒的怨咒!——數百年來祖宗對子孫的庇護保佑,都要用子孫日後的重重災難換取,以後的子孫,將永不見天日!——為了子孫後代著想,唯一能補救的辦法是,一定要有子孫勇敢地站出來代罪,歃血祭祖,彌補錯誤,以慰先祖之靈,期待祖先的原宥,來年重新顯靈。

有頭腦的人都不願意以自己的性命換取族裏子孫後代的幸福。隻有新生的嬰兒才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因此,族裏的慣例都是找族裏新生的嬰孩歃血,以嬰孩的純潔清白的血,洗滌本族人的罪孽,以換取祖宗的聖佑。

剛好,族裏今年唯一產子的便是目腱一家,目腱雖然是家中第三子,但大哥目敕已婚,生兒八歲;二哥目塔已婚,卻沒有生養,其它堂兄弟姐妹都無一產子。目腱做夢也沒有想到這麼一個神聖的祭祖大典竟然會成為降臨在他一家人身上的災難!

目腱心神頹喪,恍惚中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他所擁有的一切美好的希望和親人。爹爹新死,正在喪葬,屍骨還未寒,目腱的喪痛未過,又要麵臨失去兒子的危機,兒子可還未出生啊!一時之間,以往在他心中聖明、光亮的祖先忽然成了魔鬼,並化為目腱眼前天幕無窮無盡的黑暗,奪走了他的一切,並將他一口吞沒,讓他墮進無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