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八豔(3 / 3)

順治十二年(1655年)的暮春,滿樹的桃花已經凋謝,落紅遍地。李香君悄悄地合上了那把題有侯方域詩句的扇子,淒切地收拾好行裝,與過去訣別。她獨自來到棲霞山下,在一座寂靜的道觀裏,出家為道士。史書言,李香君後不知所終。

五、俠骨芳心顧眉生

明末清初鼎鼎大名的“秦淮八豔”中,顧橫波是地位最顯赫的一位,她曾堂皇受誥封為“一品夫人”,柳如是陳圓圓亦有不及;同時,她也是最受爭議的一位----據先有一位與她私訂終身的才子由於她的背盟殉情而死,後來她那仕於明朝晚節不保的丈夫龔鼎孳每謂人曰“我願欲死,奈妾不肯何”,儼然一個紅顏禍水,不是害人性命就是毀人名節,與多數人印象中“秦淮八豔”的俠骨柔腸,深明大義迥然有異。著名史家孟森先生嚐作《橫波夫人考》一文,對龔顧之人品大大不以為然,認為夫婦二人皆是勢利無恥之徒,利欲熏心之輩。曾被譽為““禮賢愛士,俠內峻嶒”的橫波夫人,真就如此不堪嗎?

顧橫波,生於1619年,本名顧媚,字眉生,又名顧眉,號橫波,又號智珠、善才君,亦號梅生,人稱“橫波夫人”,婚後改名徐善持,上元(今南京)人。據《板橋雜記》記載,顧橫波“莊妍靚雅,風度超群。鬢發如雲,桃花滿麵;弓彎纖,腰支輕亞”,她通曉文史,工於詩畫,所繪山水然秀絕,尤其善畫蘭花,十七歲時所繪《蘭花圖》扇麵今藏於故宮博物院中,十八歲與李香君、王月等人一同參加揚州名士鄭元勳在南京結社的“蘭社”,時人以其畫風追步馬守真(即出生較早的馬湘蘭,也是秦淮八豔之一,明代知名女畫家,尤善畫蘭),而姿容勝之,推為南曲第一。(南曲,泛指賣藝不賣身的江南名妓)又精音律,嚐反串生與董宛合演《西樓記》《教子》。

顧橫波居於眉樓,“綺窗繡,牙簽玉軸,堆列幾案;瑤琴錦瑟,陳設左右,香煙繚繞,簷馬丁當”,時人戲稱“迷樓”----有人謂“迷樓”係指顧橫波風流迷人,訪者無不神魂顛倒,實屬望文生義。“迷樓”本係隋煬帝時建於揚州的別院,因該處“曲折幽深,閣樓錯落,軒簾掩映,互相連屬,如仙人遊”,故名“迷樓”。以“迷樓”戲稱“眉樓”,始作俑者的餘懷係江南才士,當時又正對橫波一往情深,所言當為褒意,指“眉樓”建築巧奪工,布置匠心獨具,觀之仿同仙境。此譽一出,即不徑而走,廣為延用。顧橫波個性豪爽不羈,有男兒風,在秦淮八豔中與柳如是較像,時人嚐以曰“眉兄”呼之,頗似柳如是之自稱為“弟”。但較之柳,又多幾分任性嫉俗。

相傳當時的理學家黃道周(後抗清殉節於江西)嚐以“目中有妓,心中無妓”自詡,東林諸生乃趁其酒醉時請橫波去衣共榻,試試他是否真有柳下惠的本事。這個傳聞未必盡實,卻反映出時人眼中顧橫波不以世俗禮教為意的作風。她的這種我行我素,毫不在乎世人眼光的作風,恐怕是她後來能與江左才子龔鼎孳緣定三生比翼齊飛的重要原因,然而她的備受爭議在某種程度上也是這種個性招來的惡果。顧橫波才貌雙絕,有“南曲第一”之稱,自然廣受風流名士們的青睞,以致眉樓門庭若市,幾乎宴無虛日,常得眉樓邀宴者謂“眉樓客”,儼然成為一種風雅的標誌,而江南諸多文宴,亦每以顧眉生缺席為憾。

六、長齋繡佛卞玉京

卞玉京名賽,又名賽賽,因後來自號“玉京道人”,習稱玉京。她出身於秦淮官宦之家,姐妹二人,因父早亡,二人淪落為歌妓,卞賽詩琴書畫無所不能,尤擅楷,還通文史。她的繪畫藝技嫻熟,落筆如行雲,“一落筆盡十餘紙”喜畫風枝嫋娜,尤善畫蘭。18歲時遊吳門,居虎丘,往來於秦淮與蘇州之間,是明末清初的一位秦淮著名歌妓。卞賽一般見客不善酬對,但如遇佳人知音,則談吐如雲,令人傾倒。

卞賽曾與明末清初的著名詩人吳梅村有過一段姻緣。崇禎十四年春,吳梅村在南京水西門外的勝楚樓上餞送胞兄吳誌衍赴任成都知府,在這裏他遇見了前來為吳誌衍送行的卞賽姐妹,看到卞賽那高貴脫俗而又含有幾分憂鬱的氣質,不由想到江南盛傳的兩句詩:“酒壚尋卞賽,花底出陳圓”。席間吳又對卞賽的文才進行了探試,令吳不由傾倒,以後二人交往頻繁,感情漸深。後來吳在長幹裏寓所得到卞的一書簡,知道卞想嫁給他,心裏很矛盾。因吳聽到一消息,崇禎帝的寵妃田氏的哥哥田畹最近來金陵選妃,已看中陳圓圓與卞賽等。吳在權勢赫赫的國舅前膽怯了,隻在卞賽的寓所吹了幾首曲子便淒然離去。

二年後,卞賽嫁給了一諸侯,因不得意,遂將侍女柔柔進奉之,自己乞身下發,在蘇州出家當了女道士,依附於70餘歲的名醫鄭保禦,鄭築別宮資之。卞賽長齋繡佛,持課誦戒律甚嚴,為報鄭氏之恩,用三年時間為鄭氏刺舌血書《法華經》

此時吳梅村當了清朝的官,心情頹傷。順治七年的一,卞賽在錢謙益家裏看到了吳的《琴河感舊》四首詩,方知吳對她的思念。數月後二人在太倉終於相見,卞賽為吳氏操琴,吳感懷不已,寫了《聽女道士卞玉京彈琴歌》贈之,詩中道出了卞在這十年中的情景,點出了清軍下江南、玉京“弦索冷無聲”,一派淒涼狀況。卞賽後來隱居無錫惠山,十餘年後病逝,葬於惠山柢陀庵錦樹林。

七、風流女俠寇白門

寇白門名湄,字白門,是明末清初的秦淮八豔之一。《板橋雜記》曰:白門娟娟靜美;跌宕風流,能度曲,善畫蘭,相知拈韻,能吟詩,然滑易不能竟學。正由於白門為人單純不圓滑,而決定了她在婚戀上的悲劇。

崇禎十五年暮春,聲勢顯赫的功臣保國公朱國弼,在差役的護擁下來到了鈔庫街寇家,幾次交往後,白門對他留下了良好印象,斯文有禮,溫柔親切,所以在朱氏提出婚娶時便一口同意。是年秋夜,17歲的寇白門濃妝重彩地登上了花轎。明代金陵的樂籍女子,脫籍從良或婚娶都必須在夜間進行,這是當時的風俗。朱國弼為了顯示威風和隆重,特派5000名手執紅燈的士兵從武定橋開始,沿途肅立到內橋朱府,盛況空前,成為明代南京最大的一次迎親場麵。

朱國弼實際上是一個圓滑狡黠的官僚,他迎娶寇白門是一時的需要,數月後他那儇薄寡情便漸暴露,遂將寇氏丟一邊,依舊走馬於章台柳巷之間。1645年清軍南下。朱國弼投降了清朝,不久入京師,又被清廷軟禁。朱氏欲將連寇白門在內的歌姬婢女一起賣掉,白門對朱雲:“若賣妾所得不過數百金……若使妾南歸,一月之間當得萬金以報公。”朱思忖後遂答允,寇白門短衣匹馬帶著婢女鬥兒歸返金陵。寇氏在舊院姊妹幫助下籌集了0000兩銀子將朱國弼贖釋。這時朱氏想重圓好夢,但被寇氏拒絕,她:“當年你用銀子贖我脫籍,如今我也用銀子將你贖回”當可了結。

寇氏歸金陵後,人稱之女俠,她“築園亭,結賓客,日與文人騷客相往還,酒酣耳熱,或歌或哭,亦自歎美人之遲幕,嗟紅豆之飄零”。後又從揚州某孝廉,不得意複還金陵,最後流落樂籍病死。當時文壇祭酒的東林領袖錢謙益作《寇白門》詩追悼曰:“寇家姊妹總芳菲,十八年來花信迷,今日秦淮恐相值,防他紅淚一沾衣。叢殘紅粉念君恩,女俠誰知寇白門?黃土蓋棺心未死,香丸一縷是芳魂。”

八、才華橫溢馬湘蘭

馬湘蘭(1548——1604)可以稱為明代的女詩人、女畫家。據《秦淮廣記》載,她名守真,字湘蘭,字玄兒,又字月嬌,因在家中排行第四,人稱“四娘”。她秉性靈秀,能詩善畫,尤擅畫蘭竹,故有“湘蘭”著稱。她相貌雖不出眾,“姿首如常人”,但“神情開滌,濯濯如春柳早鶯,吐辭流盼,巧伺人意”。

馬氏在繪畫上造詣很高,當年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曾接連三次為《馬湘蘭畫蘭長卷》題詩,共7句,記載在曹寅的《棟亭集》裏。《曆代畫史彙傳》中評價她的畫技是“蘭仿子固,竹法仲姬,俱能襲其韻”。在北京故宮的書畫精品中也間雜著馬氏的蘭花冊頁,發著獨異的光彩,她的繪畫在國外一直被視為珍品。在文學上馬氏亦頗具才華,曾撰有《湘蘭子集》詩二卷和《三生傳》劇本。馬氏多才多藝,還通音律,擅歌舞,並能自編自導戲劇。在教坊中她所教的戲班,能演出“西廂記全本”,隨其學技者,備得真傳。

馬氏生長於南京,自幼不幸淪落風塵,但她為人曠達,性望輕俠,常揮金以濟少年。她的居處為秦淮勝處,慕名求訪者甚多,與江南才子王稚登交誼甚篤,她給王稚登的書信收藏在《曆代名媛書簡》中。在王稚登70大壽時,馬氏集資買船載歌妓數十人,前往蘇州置酒祝壽,“宴飲累月,歌舞達旦”,歸後一病不起,最後強撐沐浴以禮佛端坐而逝,年57歲。馬氏死後葬在其宅第,今白鷺州洲公園的碧峰寺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