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福熙:廣州這個名詞,對於我是覺得渾身舒服的(1 / 1)

【孫福熙】

廣州這個名詞,對於我是覺得渾身舒服的

孫福熙(1898—1962),字春苔,浙江紹興人,孫伏園之弟。曾兩度留學法國,曆任國立杭州藝術專科學校、浙江大學、中山大學等校教授,《藝風》雜誌主編。

廣州,廣州這個名詞,對於我是覺得渾身舒服的。

這一次旅行到這可愛的廣州,我見到三個特點,也就是三個新的發現。

第一,我發現這廣州的地麵是鐵做的。廣州的自來水管多露出在地麵上,沿著馬路,如懶蛇的伸展,到了人家的門口,一條是伸進區家去了不提,這一條伸進了鄺家的門,從頭門進二門,經過客堂,曲曲折折地到了廚房,另一條從樓梯沿上,到了二樓的黃家。如果街路對麵姓張的要裝自來水,就在這門口的馬路上麵橫伸過去一條鐵管。每一條街上就有許許多多的橫管,人力車拉過來,先爬上這條鐵管,又立即爬下,一條街上有好多次,好比低欄賽跑的樣子。倘若廣州的地麵不是鐵做的,何以自來水不藏到地下去呢?

說到賽跑,廣州有一種汽車的賽跑,為其他城市所未見,這是我第二個新發現。廣州的公共汽車是商辦的,各公司各路各自為製,形式與辦法頗不一律,也因為這個緣故,前麵的公共汽車飛奔前進時,後麵的另一公司的公共汽車,就視若無睹地超越過前車。廣州的公共汽車

照習慣是不按站停車的,停站上下客的時候,後麵的車就飛奔地超越過去。兩個大汽車在街上並行是常見的,加以對麵來的,於是馬路上常見三個公共汽車並行。

這種賽跑好看是好看,不免使觀眾驚歎。

第三件新發現是關於報紙的。《藝風》社在廣州舉行展覽會,各報多有記載與批評,我因為要多買份報,預備留存,所以到報館去買,發行部要我每份一毫錢。我說:“不是有定價每份五個或八個銅子嗎?”他的回答說昨天就貴了。如果更早就更貴。“紙貴洛陽”原是古已有之,如此貴法,乃是聞所未聞。走到別家時,有說兩毫一份的,有說七毫一份的,那就不是新聞了。有一個新聞是在另一個報館,樓下排字房的旁邊,兩個排字工人對臥在一盞燈火麵前吸煙霧。上樓以後,煙槍更多了,吸煙的大約是編輯先生了。到了三樓,是總編輯先生的房間,上下一體,與排字工人一樣的在燈火麵前抽煙,從上到下,或者說從下到上,至少有十一支煙槍,我之說十一支者,並不是硬把八九支湊成“十”的齊頭數之意。

如果煙槍可以抗敵,那是“頂呱呱”的了。

廣州的好處多得很,但不在本篇的範圍之內,所以沒有寫出來。

廣州確實很好的,好的是廣州的人,並不是廣州的這一塊地;然而,還是說:好的是廣州的地,卻沒有好的廣州

人來治理它。說廣州的人好也可以,說廣州的地好也可以,總之:如果填補了那個缺點以後,這廣州便成了人人覺得渾身舒服的廣州了。

(《論語》一九三六年第九十五期,原題《廣州的三個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