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這裏是另一個世界,便是別開生麵的人肉市場(1 / 3)

【蕙】

這裏是另一個世界,便是別開生麵的人肉市場

講述人生平不詳。

如果一個地方可以分區去觀察,像文章分段敘述的話,則廣州的長堤,就可以分作四段,表示了四種情調,反映出曆史盛衰推行的痕跡。

廣州長堤從現在看,這色彩好像被一個瘋狂的畫家濃濡上畫筆大大地自西堤拖長直畫到東堤去,濃的顏色染在西堤這一段,自此便淡下來,中間在對著海珠公園這一段上,在過去不曉得是否畫家不慎還是有意,竟彈上了一些粉紅的神秘的顏料,到現在這神秘的色彩比前黯淡了,從此再過染的色是愈來愈淡,到了末尾畫筆起了沙,枯淡的顏色中,竟帶了傷感的情調了——這就是東堤。

一、忙碌的西堤

假如從沙基東橋向東走去,一拐彎就到了西堤的極端。這時候就會感到一點異樣,手車用勁地轉了一個彎,用勁地向東跑去,一切都匆忙的人,也就緊張起來,仿佛自己也是一個過往的旅客似的。粵海關的大鍾,當當地,把時間一下一下地敲過去,人也就一步緊似一步。

在堤上驟看過去,好像是臨時建築了好幾座洋房——這原是省港船,每天去了又來的,人也是去了又來。粗大的煙突,在緩緩地喘氣,因為這是它休息的時候。然而也就是人們忙碌的時候,它悠閑地在吐氣,反映出它下麵匆忙的人們。海關碼頭流動著苦力,郵

政總局的石級上擠滿了人。行李在省港船碼頭的鐵閘間搬出。假如你手中已拿了一點東西,你就仿佛覺得這是一件行李,自己就是一個搭客。因為岸邊的船隻、船隻旁的搭客、搭客的匆忙神情,太吸引你的注意了,一切都緊張,於是使你禁不住覺得好像也攢進這一群之中,心是和他們一樣反映匆忙的神態了。回眸看看左方,另一種感覺就會興起,覺得自己太渺小了,像是被壓在高建築之下,物質文明壓迫著人們,這印象到了太平路口就更明顯。

輝煌的燈火照著酒店間著酒樓,平闊的柏油路邊,宏大的奇影就會映進了人們的眼簾。這裏麵容納了一些顯官貴人,暫作寓公。海外華僑們回到了故鄉,腰纏十萬貫的酒店的時候(編按:此句不通),就把他們從省港船接到大酒店去,先享受廣州的物質的文明。他們是從大船的餐房跨上了汽車,踏上了電梯,載到了樓上,安頓在舒適的房間,他們滿意了,覺得廣州是進步了。酒店間的熱鬧,抓住了他們的注意。從此太平南路口就有幾座宏偉的點綴品,碼頭的工人們閑著手腳,仰著頭在瞧著一切金錢的外表,瞪著酒樓門口進出的人們。堤邊食物小販擔子的燈前,閃動著過往的人們,短衫子的背上負上了小包裹,提著小藤箱,洋布傘便掛在左手臂上,人是在碼頭間進出,看來都是忙迫

的。但是細看他們的神情,卻是異樣的閑逸,他們是向著碼頭邊的鄉渡走去,質樸的麵孔上顯出了老於出門的態度。

西堤攝於1930年代

碼頭外堤嚷著哄哄的嘈雜聲,這是另一個下級社會。小擔子上陳列著各種簡單的經濟的食品,小販喊住在堤邊休息著的學徒或店夥們,做他們的主顧。忙碌的空間,一直伸長到油欄門口。這樣的嘈雜繼續到深夜,直到這些鄉渡敲出開行的鍾聲。

忙碌的西堤,一直到那時才得到僅有的靜寂,也可以說就是休息,不久就又是天明。

二、珠江風月的焦點

從前不知是哪一個風雅之士,當著月白風清之夜,遊過了珠江,更遊過了海珠——海珠是一個孤立在珠江中流,在長堤中部的很小很小的小島,有著幾株古樹,岸邊接了水,樹蔭蓋了岸。水流發出了潺潺的音樂,沉靜地,柔和地,小舟擦著岸過,咿啞的櫓音,日光把一切物體分成了神秘性的光黑二麵。風從水麵吹來,怪涼快的,也許這環境陶醉了他,於是就題了“風月”(按:應為“蟲二”)二字,故老傳下來的解釋就是風月無邊的隱義,巧妙地被表達出來。至今不隻留為五洋(羊)佳話,也更為人們注意了,而海珠就密邇著長堤,遊長堤就必遊海珠,海珠實際上就屬於長堤的一部分。最近,海珠在名義上已成為公園了。有了愛侶在這裏談心

,但也有工人店夥們在這裏散步,呼吸新鮮空氣,雖風光依然,騷人雅士也決不會在這會哼出幾句抒情之作了,何況正對著這一段堤岸的輝煌的聲音,都具備。因為這是一個廣泛的市場,在人們的心目中曆史不能留住海珠過去的風月了,誰會料到目前,海珠竟被人工變成了新堤的一部分,人們不再遊海珠了,實在也是不可能,要遊,也隻好去憑吊故海軍上將程璧光先生的銅像,使人倍增惘悵。海珠這名稱,早已成了曆史的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