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昌:第一個招攬生意的要素是女招待(1 / 3)

【克昌】

第一個招攬生意的要素是女招待

講述人生平不詳。

我以前在上海的時候,對於粵菜一向很感興趣,好在上海不缺少粵菜館,無論大的小的,有名的無名的,一股腦兒都是我的好去處。那時我常向人誇口,竟以粵菜的欣賞者自居。然而我那時是否真能欣賞到粵菜,是否真正能夠欣賞粵菜,到現在終久成了問題了。現在我總算見到了粵菜的廬山真麵目,可是它所給我許多新奇的感覺,跟我舊有的都很不融洽,這也許是“橘逾淮而北為枳”在鬧的鬼吧!

廣州的酒菜館,用酒樓的名稱的極少,大多稱為酒家。有些稱為酒店的,那便是旅邸,而不是買醉之所了。統計這裏的酒家,倒也不下百餘家,營業都相當繁盛。其中有少數固然規模宏大,裝飾富麗,不過所謂宏大、富麗,在上海隻是二三等之列罷了。其餘都像上海普通飯店式的酒家,裝飾雖不富麗,倒也簡單樸實,而且所備酒菜,都經濟實惠,這是中下等人都喜歡光顧的。還有一種最不惹人注意的酒家往往躲在汙穢的街市裏,鋪屋大多陳舊得烏煙瘴氣,說是建築物太古老,倒又並不,隻是有些不堅固。他們大多還有樓廳,踏上去搖搖欲墜,顧客們不能挺起胸來走路,否則準會震得每一個人心跳。像這一類酒家,生意卻出乎意料的好,一則因為價廉物美;二則據說他們

有幾味著名的拿手菜,在大酒家中是絕對嚐不到的,所以他們也擁有著大量的顧客,這些顧客,不想而知,是經驗豐富的老吃客了。

不論大小酒家,第一個招攬生意的要素是女招待,她們的手段和麵貌,完全可以影響店中的營業,所以有些大酒家,不惜重金聘用了許多美貌機警的女招待,再在報上登一段動人的廣告,生意自會源源而來。這些女侍沒有規定的服飾,盡可自由打扮。她們穿的衣服,質料不必講究,式樣必須入時,顏色也都非常鮮豔;有的更配上些高貴的首飾,外表完全和大家閨秀無異。我記得有一次去某酒家參加一個朋友的宴會,進門才坐定,就是一位豔服的女人送來一碟糖果,那時我還以為她是朋友的親屬,在幫著招待,不覺下意識直立起來,恭恭敬敬接受了過來。後來坐定一觀察,才知她是女招待,也許她那裏正在暗笑我不見世麵哩!

她們遇到有大宴會的時候,預先排定崗位,分頭招待,來賓一進門,當然捧茶遞巾,殷勤一番。當坐席的時候,每桌要必定有一人負責伺候。每逢大湯魚翅這類東西遞上來,不勞客人動手,必須由她配給;誰一吃完,就再給他添上;總之,不會使客人停嘴,直到那個菜配完為止。不過從自己碗裏,送自己口裏,這段過程,還得自己動手。這種配給製度,使離菜遠的客人不

會覺得“鞭長莫及”,使貪吃的人不致搶菜,使膽小或客氣的人,不致吃虧,尤其是那些口大肚大而又不好意思舉著筷子連吃的人,覺得這樣最是實惠,但是這勢必消滅聚食的興趣了。

如果不是宴會,而遇單身或是少數顧客去小酌,那麼她們招待的妙術,就在這時應用了。要是顧客不十分高興的話,她們至少不使他感到寂寞;要是顧客高興,那麼她們服侍周到的程度,也就隨了客人的興致而增加。很多女侍是歌女,甚至是妓女改充的,當豪客們酒酣耳熱的時候,要求她們一獻舊藝,也絕無吝色。她們的動機,誰說不是為了忠於職業——為她們酒家招攬顧客。那麼,這種精神,誰又說不是可嘉的呢?去年,有一班好事者,閑得發慌,想找些事幹,結果,選舉了一位侍林皇後,買了些花籃花盾,堆滿了她所服務的那家酒家的門前,放了一串長長的爆竹,完成了她的加冕典禮。這種淫靡的風氣,不在奢華的上海滋長,而在廣州盛行,卻是一件奇事,也許這是受的香港的熏陶吧!

次要的招攬要素,才是酒菜問題。唯其因為屬於次要,所以不大為人注意,當然在同業間,也沒有競爭的需要。一般來說,大酒家的酒菜,未必比小酒家的好。粵菜在量的方麵講,比了滬菜輕得多了。我每次參加宴會,家裏必定給我預備一些補充食物;

這倒並不是我的胃口太大,可能是廣東人胃口太小吧!在質的方麵講,除了幾味別的地方所沒有的特別菜外,貓、乳豬、猴子之類,唯有在粵菜中找得出,同時在粵菜中,也唯有這些東西算是上品。但是江浙人聽了或許會咋舌,其實煮熟後,一樣是菜,所謂可怕,無非是心理作用。譬如像蛇,普通都像鱔糊一樣燒法,不過切成絲,比鱔糊裏的更細,所以煮熟吃起來,除了滋味不同之外,根本和鱔糊沒有什麼分別。滋味鮮美與否,那看廚子的手法而定。我隻覺得吃過蛇以後,嘴裏留有一股清涼的味道,好像吃過些微薄荷一樣。至於貓狗猴子之類,目前酒館裏不常有,除非特別定辦。貓和狗,通常都是自己煮食,不必仰仗酒館,尤其是狗,因為明令禁食,要吃也隻能偷吃。據說狗肉很香,所以又叫香肉,能治瘧疾;在抗戰的時候,廣東省政府內撤,正當那裏瘧疾流行,一時又無法措置大量藥品,於是隻得解禁食狗肉,結果確有相當成效。猴子很少人吃,從前聽說廣東人吃猴子,先是生吃它的腦子,然後烹煮,詢之粵人,都說不聽見這種吃法,畢竟這樣太野蠻了。乳豬就是小豬,最大不過二尺長,再大就不夠嫩了。它唯一的燒法就是烤:把整隻乳豬剖腹去髒,放在火上烤得表皮發脆,顏色像叉燒那麼鮮紅就成。最好吃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