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福先去背地的巷子裏等他,阿溫得了允準,跑出來。
“大
哥回來了!”阿溫看見如福高興得很。
如福見麵,捏了捏他的肩膀:“嗯,身子比以前好多了。”
“是掌櫃看我可憐,收留了我。”阿溫笑著。
“是你聰明,掌櫃才會把你留下學醫。”如福說著從衣襟裏拿出一遝銀票,塞給阿溫。
阿溫第一次收到這麼厚的銀票,心下一驚:“哥!”
如福穩住他的肩膀,說道:“你把這些收好,裏麵不僅僅是銀票,還有地契,商鋪。我都已經過到你名下了。這是這些年恩人賞的。但是你不要這麼著急用。”
“哥!你要做什麼?!”阿溫想要把東西推回去。
以往如福回來,每次都隻給他一些碎銀子,帶些吃的用的,貼補家用。可今日他竟然直接給了他一遝銀票連帶地契商鋪。
阿溫震驚如福進宮這些年竟然能攢下這麼多家底,可心裏也直打鼓。他有預感,如福是來交代後事的。
如福深吸一口氣:“我不能出來太久,我要把事情交代完。你安靜聽我說。”
阿溫唇線緊抿。
如福慢條斯理地說道:“這些東西夠你們好好生活,也夠弟弟妹妹們聘禮與嫁妝。寧遠商號鋪子多,你聰明,想辦法讓掌櫃調你出許都,去別地方藥鋪學習。在這期間,你把許都的地契商鋪都處理了,折成銀子,全部帶走。你們不能留在許都,可也不能動的這麼快。一切都要慢慢來,聽清楚了嗎?”
“哥,你要去做什麼?!你好
歹給我個信!”阿溫有些著急。
“我要去報恩。”如福垂眸,“恩人養活我們一家不容易。阿溫,我走了以後,家裏的大小事,你都要操心。你二哥不聰明,隻能幹出力氣的活。我的事,你不必跟他說太多,日後家裏問起來,你隻說我出海遇見大浪,死在了海上。雇主見我做事勤懇才多賠了些銀子。幾個兄弟裏,就你腦袋還算靈,所以我把這些東西交付給你。我已經跟你說過了,為什麼我有了這麼多錢,卻依舊讓你們保持現狀。為了你們的安全,你也要這麼做。做事不能著急,賣鋪子地契,也要隔段時間再賣,不要連續出手。容易引人懷疑。家裏也不要一夜暴富,拉長時間,一點點變得富裕,這樣也不會惹得旁人無端的猜忌。”
阿溫眼淚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地掉下來。
如福還在繼續交代:“我沒讀過書,卻希望你們能讀書識字。日後若是有機會,一定要送那幾個小的去讀書識字。我入宮,早就除了民籍,你們與我沒有半點關係。日後若是有哪個小的爭氣,能入仕,也不會因為我擋了他的前途。”
“哥……”阿溫緊緊抓住如福的手,“有什麼事,是非要賠上性命去做的?!不能再商量商量嗎?”
如福搖頭:“賠上我一個人,能養活你們七個,給你們一個安穩的未來。我覺得這買賣值。我命賤,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死不
足惜。可你們還是一個人,就應該以‘人’的名義好好活下去。”
阿溫哽咽說不出話。
如福現在這樣,不是他自己能選的。
他生來貧困,沒本事,也沒讀過書。
身後拖著七個弟弟妹妹,有一堆人指著他吃飯。
即便是以前爹娘都還在,也是一瞎一瘸,做不得事。
他從小就生得好看,偏偏有一身傲骨。
他不服這命運,想要抵抗看看。被權貴中的男女看上了,死活不從,最後落得哪裏都不敢要他的地步。
沒有地方工作,就養不了身後這麼多張嘴。
與其委身給溪家三少,或者是給哪個位高權重的公主郡主當麵首,年老色衰的時候被棄之如敝屐,還不如進宮搏一搏,爭一個似錦前程。
這是當初給他一口飯的人,告訴他的。
入宮是他自己選的,那一年他十四歲。
入宮的時候他心裏便想明白了。
這是一條不歸路,可他不怕,不過就是來時空空,去也空空罷了。
如福這個名字取得俗氣,他知道。
可他真的希望自己以後都能如意福滿。
阿溫手裏拿著那一遝紙,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眼睜睜地看著夕陽下如福的身子被拉得斜長,像是他這個人,本身就這麼偉岸一般。
*
大理寺拘著秦中。
秋薄看管,往他嘴裏塞了布條,怕他咬舌自盡。
北寰言下朝便直奔大理寺進了牢房提審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