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氏答應著,忙命認開庫房、做菜饌,準備了四輛馬車,挑選了八位幹淨、和氣的媳婦跟著裴玄家的同去。
柳德帶著眾人趕到杏花巷裏,隻見巷子內外仍站著許多閑人,他也不理會誰,隻叫人把綾羅綢緞、菜饌等,流水一般地送進李家院門內。
“世兄。”趙頒得知消息,忙殷勤地迎上來。
柳德將厚厚的一疊銀票遞給他,趙頒忙道:“可要李家寫下字據?可恨,李家的男人們不知道去哪了,這一裏,也沒見個影子。”
“字據什麼的,就算寫了,他也可是被脅迫寫下的,也不必費事了。隻是你家和他家的親事,須得快快定下。”
“二老爺放心。”趙頒見趙筠走來,便將銀票遞給他,“打發人去找一找,這李家的男人們怎麼還不回來?”
趙筠答應了,一麵吩咐來安,一麵繼續向院內走,半道上聽見一陣踏踏的腳步聲,回頭見是藺氏拽著妙蓮走來。
“哥,這究竟出什麼事了?”藺氏對今的事,也是一知半解,安慰了妙蓮大半,才一出門,就瞧見人家送了厚禮進來。
趙筠一笑,“大娘問這做什麼?快去內院裏頭瞧一瞧,靖國公府送了賠禮來,康國公府也送了認幹親的禮。”
藺氏先被兩個公府嚇得咋舌,隨後又被兩個禮驚得欣喜不已,唯恐吃虧,趕緊地帶著懨懨的妙蓮向內院裏衝。
趙筠慢一步走進內院,到了堂屋廊下撩起簾子一角,瞧裴玄家的、蔣豐年家的,正互別苗頭地陪著藺氏、鄒氏話,邊上,蘅姑好奇地去翻開靖國公府送來的錦匣,蕙娘端端正正地坐著,唯獨沒瞧見紅豆。
他納悶著,忽聽一聲騾子叫,他便順著回廊拐向後麵,隻見此時慘敗的宋家兄妹早已走了,單剩下一個扈婆子不斷地作揖,姑娘長,姑娘短叫個不停。
“咳。”趙筠輕輕地咳嗽一聲,因早先的話已被扈婆子聽見了,此時,他也不避諱她,走來將一疊厚厚的銀票遞給紅豆。
紅豆接了,唰唰地數了起來。
一點熒光,在她眸子裏亮起,瞬時那熒光照亮了她整張臉頰。白的日光下,她是一朵顫顫巍巍的梨花,此時,跳躍的燭火下,她那張臉卻又燦若玫瑰。
“隻三萬兩?”紅豆數出九張遞給趙筠。
“你不懷疑我昧了銀子?”趙筠接了銀票,好笑道:在金玉窩裏長大的女孩子,怎會這般的市儈、貪錢?
“我隻是懶得吵架。”紅豆指了指自己的嗓子,饒是她功力深厚,哭了那麼大半,這嗓子也啞了。況且,價錢喊出去,還不許人還個價?察覺到趙筠異常親昵的態度,便冷清清地掃他一眼。
下逐客令了?趙筠一挑眉毛,袖了銀票,翩然而去。
紅豆掃了趙筠長身玉立的背影一眼,仍舊看回扈婆子,“還不肯嗎?今的事,起因,就是你昨兒個見過了大娘,你走之後,大娘開始翻好衣裳。你不肯,信不信,我現在勒死你,旁人也隻會你活該!”
扈婆子的心神,都被紅豆手中的銀票吸引了,她舔了舔嘴唇,先恨藺氏難成大器,隨後滿臉堆笑地:“姑娘,我……算了,老身也不隱瞞。實不相瞞,是大老爺兩口兒想攀龍附鳳,教唆我做下的。你瞧,大老爺為了避嫌,這會子還不敢回來呢。”
“有什麼證據?”
“證據?有,有。”扈婆子忙將手探進褲腰裏,翻找了半,捏出一塊二兩三錢四分八厘的碎銀子,捧在手心裏遞給紅豆,“這是大老爺、大太太給老身的銀子,姑娘拿給大太太看,她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紅豆接了碎銀子,低頭把銀票塞進荷包裏,“你走吧。”
“我的騾子——”
“我的騾子。”
扈婆子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二姑娘,你都已經那麼有錢了……老身沒了男人,下麵隻有一個兒子,還不爭氣,就靠這一頭騾子走街串巷討碗飯吃。”
“老媽媽,你沒事多走幾步吧,不然遲早叫這一身的肥膘淹死。還不走?等著我叫人攆你出去?”紅豆攆了扈婆子一聲,看她要走,又叫了一聲,“回來。”
“姑娘叫我有事?”扈婆子搓著兩隻肥手,僵硬地笑了又笑。
“你的飯碗已經砸了,我現在給你一個新的。給我留意著大街上,有趕在年關之前進京販賣絲綢、絲線、棉花、棉布、棉線的,就來告訴我一聲。”既然絲貨要漲價,她手裏恰有餘錢,幹嘛不趁機掙上一筆。
扈婆子答應了,待要走,聽見一聲騾子叫,又折回來把那瘦瘦矮矮的騾子反複地撫摸,叮囑紅豆:“姑娘,別忘了每三更時給騾兒再添一把草料。”將頭抵在騾子頭上摩挲再三,這才垂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