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白不喜歡覓香樓，但外祖父在那裏有著賬本，他如今是借著沈家小子的由頭，不得不服從外祖父。
“喂，沈家小子，想什麼呢？”
“別總叫我小子說的，你多老一樣。”劉子白拍開肩上的手。
龔世笑了笑，“沈青啊，不想去就別去了唄。”
“不是誰都像你一樣逍遙自在啊。長明，我不懂母親說的宿命是什麼，可眼下隻有活下去才可能知道。我請他班子人來，不隻是為你辦事，我也有私心。”劉子白說完，有些心力交瘁，先行走了。
“我知道啊，沈青。”龔世斂起笑容，在他走遠後，悄聲說了句。
我從來都知道。
覓香樓，烏煙瘴氣的地方，即使是青天白日人流也不見少。劉子白倒不是說多討厭胭脂味，隻是反感那些藝妓為了博客人錢財無下限作賤自己的樣子，雖然是被迫無奈。
查完賬後，劉子白走出廂房，好巧不巧遇到了那位名角——王壹。
見了麵不打招呼倒也不對，劉子白也是好奇，如何在這裏會遇見王壹，便率先開口道：“王小兄弟？”
王壹卸下妝容後倒英氣了些，發梢微卷，細看有些外域人的感覺。“沈公子，幸會，小生沒見過世麵，聽聞覓香樓在當地有名，特來此瞧瞧。”
“如此說來，王小兄弟好雅致。”扯淡，進宮穿過的貴人什麼世麵沒見過，既你不說，我倒也沒心思聽罷了。劉子白拱手，“隻是王小兄弟答應我的事別忘了，沈某感激不盡。”
“自是不會忘的。沈公子，今夜在茶館一敘，小生會把東西帶過來。”王壹回禮，離開了。擦肩而過的時候，劉子白心頭一震，突如而來的心悸。
到了約定的期限，劉子白照常赴約，卻遲遲未見人來，不免有些心急，茶水涼了又熱，熱了又涼。“沈公子。”王壹姍姍來遲，手中多了一把折扇。
“這是小生從聖上那討來的上乘折扇，聖上是個愛聽曲的人，倒也應了小生的心願，聽聞公子素愛折扇，這把便贈與公子。”
劉子白眉頭一皺，“沒有別的要說的？”
“公子不是為此事嗎？”
“你敢耍我？我分明看見那本冊子藏於你房中，你如何耍我？你當真不知我何意？！”劉子白拍響桌子，引得客人注意。
明明差一點就能知道了，為什麼這人卻說不知？那之前算什麼？他不想再受煎熬了。
“沈公子怎還入室不經主人？”
“別和我扯這些有的沒的！”
“冊子，我如何會有冊子？莫不是沈公子看走了眼。”
劉子白盯著他看了良久，緩緩開口，“冊子在哪？”
“小生不知道。”王壹兩眼放空，一字一頓道。
劉子白皺眉，想上前揪他的手放下，心下疑惑，我的能力怎麼可能對他沒用，還是他真不知？劉子白想起了晌午與王壹的偶然相遇，心中有了大膽猜測，隻是不敢確定。
“兄台如何稱呼？”
“王一。”“王壹”笑了起來。
“王一啊，真是個好名字，不妨告訴在下，你的兄長在哪？”
“沈公子聰慧，小生隻是奉兄長之令前來赴約。兄長交代過，若您猜出，便隨小生去找他，今日已晚，不如沈公子先行歇息，明日卯時，我們在此處彙合，可好？”王一索性雙手一攤，儒生向來不是他所願裝束的。
劉子白斟酌再三，不疑有他，徑直走了，將折扇放下，以示同意。總歸是有不滿的，隻是這口氣憋在心裏，隻得等它自己消了。
明日一早，兩人準時彙合，王一仍舊昨日裝束。在馬車上，兩人的關係也不像昨日那般熟悉，隻是各自有自己的心事，不宣於口罷了。青石路並不顛簸，劉子白將要睡著之際，馬車停下了。
掀開簾子，外麵倒不是劉子白所想的府邸，是坐落較偏僻的小宅院，清淡簡約，倒也不失為一種誌趣。
“公子想好了，進去便什麼都知道了。”王一不阻止他，隻是抱著看戲的心情，兄長交代過，他不可進去。嘖，神秘兮兮，他向來不喜歡。劉子白不再猶豫，推開木扉的瞬間，他想到了母親。
母親說那是他們的宿命，如今想來，母親似乎一直在嚐試打破。那他呢？他可以打破嗎？母親有私心，那私心是什麼？是讓他自己一人活下來嗎？不，絕對不是，母親明白自己就這樣不明不白、苟延殘喘地活下去不是他所向往的，這私心絕不是用來做這些無謂的事。
木扉之內倒真有與王一模樣神似的青年，隻是那神情淡漠的像激不起絲毫波瀾的水一般，讓人不願直視他眼中的深淵。
“劉子白。”那人如此喚他。
劉子白不能呼吸一般，心痛得像要撕裂一般。他注意到，垂在那人身側的冊子有些年歲了，除了一些不可避免的褪色，邊角處都處理的很好。
“你願意聽我的故事嗎？”
劉子白不由自主的點頭，自己明明迫切想揭開宿命，可這人卻像是久別重逢的老朋友，劉子白坐在石凳上，眼前青年眼底有了些許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