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舍弟所說,鄙人是王壹,那日在覓香樓裏的正是鄙人。”
“雖聽起來有些不合常理,但鄙人擁有每一世的記憶,那些記憶疊加起來,連鄙人都不清楚經曆了幾世春秋,自己就如怪物一般苟延殘喘地活在世上。”
他們好像好像,都是苟延殘喘地活著。
“這本冊子一直都在鄙人手裏,這裏記錄著你的日常生活,而提供這些信息的,正是你的小娘。
鄙人的每一世都有一個劉子白,都有一個被血洗的劉府,若不是社會在更迭,鄙人當真以為陷入了什麼局中永世不得解脫。在早期,鄙人隻是聽從家父的安排記錄你的日常生活,隻是越到後來,我逐漸有了自己的思想。”
王壹在閑暇之時,會忍不住描繪信筏中人的模樣。那個人嗜吃糖葫蘆,會在學走步時摔倒嚎啕大哭,會因著為自己打抱不平而臉紅,在被欺淩時不會還手,竟是呆滯的有些可愛。
這樣活生生的孩童,青年,像木械一般任人操控,每世都不得好死。嫡子磨滅了他的天性和能力,所謂“宿命”將他圈於籠中如學舌鸚鵡般枯燥表演,而自己卻是每一世的見證者,有時的無可奈何和無能為力讓他心生悲涼。
幾世春秋,人生中再不能有引起他波瀾的事了。
他要改變什麼。
那是兒時他們第一次相遇。正是雪日之後,父親帶他去京城的集市上,那是父親第一次緊緊牽起他的手,他覺得有些新奇,便大著膽子向父親索要糖葫蘆。
父親明顯一怔,喃喃說了句:“是啊,你這個年齡的孩童理應是嗜好這些吃食的。”王壹注意到,興許是天氣稍冷的緣故,集市上除了來采買的小廝,也沒有多少富貴人家。
王壹看到一抹淡藍身影,在街上迷茫不知所措。看到他腰間的配飾,王壹不由愣住,那是……劉府的啊。
掙脫束縛,在父親驚愕的神情中奔向那抹身影,手中握著剛買下來的糖葫蘆,滿腔的話堵在胸口說不出,索性將糖葫蘆遞過去,“你喜歡嗎?給你。”
劉子白看著眼前的陌生人,有些摸不著頭腦。母親讓他待在此處不要動,他便聽話待在此處,隻是身邊來往的車馬讓他有些窘迫,之後便有了上麵一事。
“我叫王壹,記住啊。”
“劉子白。”
劉子白目送眼前之人遠去,咬了一口糖葫蘆,酸的。
在父親責怪的目光中,王壹跟在他身後,後來才得知劉子白在九歲那年染風寒死了。原來他們兩個注定不能相見,不然死期會提前。
王壹又活了一世,這一世他把冊子燒了,可換來的是劉子白失足墜湖。王壹開始思考是不是自己比他先死就可以解脫,結果死後睜開眼睛便又是新的一世。
他不敢再肆意妄為了,好像上天在警告他,不要試圖反抗。
他覺得每一世都像一個荒誕的笑話。
在劉子白的小娘死後,接替傳信的就是劉子白的外祖父沈舟極。信中的內容從沒有什麼變數,王壹的希望越來越小,直到這一世。
那個叫龔世的人成了這個“變數”。
那個頻繁出現在劉子白生活中的人,似乎可以改變這一切。
王壹想再試試。
他讓小廝在劉子白身邊散播有關冊子的消息,以引起龔世和劉子白的注意,和龔世提前見了麵,卻發現這人城府深的很,饒是活了多世的王壹也看不透眼前之人,他們又像,又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