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不願賣房賣地,恰好地窖裏還藏著些糧食,被水泡了,省著點吃,堅持一段時間也是可以的,可是……”
白明掉下淚來。
偶然的機會裏,他的女兒被本縣的一個豪紳看中,要用二斤稻子買回去。
在這個一斤米就可能救活一家人的時候,二斤稻子著實不算少了。
豪紳是這麼想的,他以為白明肯定會將女兒送去,拿了稻子歡天喜地回家。
但是。
白明拒絕了。
“那豪紳的名聲實在不好,他家經常有死去的下人,被悄悄抬出去,據說那些人都渾身是傷,還有的缺胳膊少腿。”
“小人雖窮,卻也不願把女兒送進那等火坑。”
白明絮絮叨叨地說。
然後,僅僅過了一天。
白明家夜裏失火,唯一能住人的一間屋子也被燒了。
好在女兒夜裏餓得睡不著,及時發現火災,一家三口才算勉強逃得性命。
但是,僅剩的糧食也被燒光。
全家餓了兩天之後,豪紳的人又上門了。
白明知道,這一次如果再不答應,說不定又會發生什麼意外。
他連夜帶著家人逃出城外。
沿著大路走了兩天,乞討不到任何食物,女兒終於是餓得不行,連腿也抬不起來了。
夫妻倆便商量著,索性把女兒賣了。
說不定還能遇到個好人家。
總比去豪紳家裏強。
平四一直在旁邊聽著兩人說話,這時忽然喝了一聲:“姓白的,爺原本看你不順眼,覺得你太慫包了,沒想到,你還
算是個漢子!”
白明很怕平四,不敢作聲。
他苦著臉,含著兩包眼淚。哪裏像個漢子了?
分明還是個慫包。
李珩一直與他們並騎,聽著白明的講述。
這時他忽然插話,問:“富陽的雨下得很大嗎?前後下了幾天?”
白明知道他的這幫人的頭兒,有些拘謹。
回答道:“這邊的雨下得不算太大,連著下了五天,才把堤壩衝垮了。我聽別人說起,好像黃土縣那邊雨更大,那水就像從天上往下倒一樣。”
黃土縣是個小縣城,李珩不是很清楚。
他叫人拿來地圖,放慢馬速觀看。
白明本來還想說什麼。
見李珩這個樣子,識趣地閉上了嘴。
李珩把圖紙交給護衛。
這幾天來,他也聽說過黃土縣的事。
黃土縣的雨下得最大,但災情卻不如富陽縣嚴重。
李珩想可能與地勢有關,便問:“富陽縣裏,組織修築堤壩了嗎?”
提起這個,白明簡直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我們縣裏的堤壩,那是年年修,年年漏,老百姓都說像篩子一樣。
縣裏每年都要向商戶和百姓收錢修壩,修來修去,幾乎每年都要決口,農田牲口都要受些損失。
隻不過今年雨格外大些,也格外倒黴些,竟把大半的縣城都淹了,城裏的百姓還好,城外的就遭殃了……”
李珩微微蹙眉。
富陽縣水患已有多年。
縣令年年都要向朝廷上折子,上半年討要興修水利的銀子,下半年雨季過後,就
開始討要賑災的錢糧。
這地方窮困是有名的。
朝廷對此早已習已為常,錢糧拔得十分痛快。